“看来,你心中有数,既然如此,我们该回了。”
宴宁起身,倾身向前,一手按在桌子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坐在对面的沉无妄:“记得付钱就好。”
两人离得不近。
沉无妄却下意识的捏紧了酒杯。
“走了!”宴宁起身绕过桌子朝着楼下走去。
沉无妄看着宴宁的背影,浓密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微漾,直到消失,直到茶凉,他却没有收回视线。
过了许久。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大街上离去。
与此同时,一架飘渺如仙的马车进入奉昭城。
宁颜掀开帘子看着窗外,心中不宁,满腔怒火却因身旁之人只能压着。
诺大一个如玉宝鉴竟然被人掀了,整整一夜都未将东西追回,实在是无能!
顾浮尘端坐在那车上,闭目养神。
他心中的烦闷不比宁颜少。
如玉宝鉴开设了有些年头了,如今怎么就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了呢!
他轻叹一口气,自从宴宁离开以后,他就没有一件事情是顺的。
听见那叹息声,宁颜放下帘子回头,双手握着顾浮尘的胳膊:“夫君莫要担忧,玉襄传来消息,奉昭城从昨日开始就严加管控了,又派出去一批金蝶玄鸟,那些人定然是还在城中。”
“找到他们,那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顾浮尘反握着宁颜的手,沉声道:“派金蝶玄鸟实在是不妥。”
宴宁放火一事,另外三位宗师对他不满至极,一直以来对他颇为器重的山主也颇有微词。
如今不能将重天颠和如玉宝鉴牵扯在一起了。
宁颜这才想起,暗道不好,但是却面色不变的安慰道:“你放心,这事儿是玉襄太过冲动了,但是她也没有借着重天颠的名头行走,都是用得如玉宝鉴的名号,不会暴露的。”
“解释一下,哪些凡人会信的。”
“颜儿,你太单纯了,世间最难把握的就是人心,一旦有了疑点,就永远会在人心上留下烙印。”而他,这十年来,一步一步的给自己留下把柄。
“夫君,我知道你清廉,只是……”宁颜垂眸,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道:“若不是宴姑娘,我们又何必如此呢!”
想到这里,宁颜眼中闪过一丝怨恨。
宴宁这个赝品,跑了还不放过他们。
给她们留下这么大一个窟窿补!
当初认识顾浮尘的时候,他还是重天颠最负盛名的少年天才。
十九岁入踏灵境,三十岁入凝容境,三百二十八岁入窥天境,五百多岁入踏天颠,八百多岁渡劫进入长生境成为重天颠的大宗师了。
在下一步,便是飞升成仙了。
这样的傲人天赋,世间难得。
千年之后,她是该受万人羡慕的宗师夫人和圣女才对,可是如今却全然变样了。
千年前,千年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造成这一切的源头就是有了宴宁。
顾浮尘闻言,不赞成的看了宁颜一眼:“那火怪不得阿宁,定然是背后有人推波助澜,如果我猜的不错,这推波助澜之人应当就是血海魔族,阿宁……只是太过生气罢了。”
十年了。
整整十年了。
这十年,他竟然觉得比那千年还要漫长和难熬。
宁颜轻咬下唇,有些不甘心:“夫君,我只是很心疼你。”
“若不是我,你就不用为我做这么多了,说不定,你会和宴宁姑娘好好走下去,那样,你就不用这么辛苦,就可以一直只做顾宗师了,都怪我。”
翘睫之下,明珠离弦掉落。
宁颜心疼的看着顾浮尘,鼻尖通红。
顾浮尘见她这副模样,心中酸涩,两人揽入怀中安慰道:“你真傻,怎么会这么想呢?”
“夫君,我本就是不该活着的人,或许这世间其实早就没有了我的位置了,我活着,只会给你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宁颜趴在顾浮尘的肩膀上,微微勾唇。
“你……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你活着是我等了一千多年才盼来的,怎么会是麻烦呢!”顾浮尘轻拍宁颜的后背,眼睛朝着车窗外看去。
街道清冷,路的尽头,那两抹身影就格外的明显。
顾浮尘瞳光一闪,立刻扶好宁颜,撩开窗帘,努力的想要看清楚一些。
可是也只有一眼,那两道身影早就消失再拐角了。
但是顾浮尘却知道,那绝对不是幻觉,神识微动,朝着那街道尽头而去。
树枝簌簌,店幡顺着尽头的方向卷起飘扬,地上的灰尘滑过青石板的街道飞向那两抹身影。
沉无妄微微侧头,余光朝后扫去。
飞灰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
马车里的顾浮尘触及那一道浑厚的力量,有些惊讶。
竟然被挡住了。
这凡间竟然有挡得住他的人。
他不相信,在次凝神朝前窥探,试图撞破那一道屏障。
沉无妄回首,转头那一刻,一抽寒剑已经从他余光的范围内飞出。
沉无妄瞳孔一缩,下意识伸出手一把抓住宴宁的剑刃,左手凝雾对着窥探的神识打出一掌将其击退。
这一掌,他并没有太过收敛。
马车里的顾浮尘神府晃动,脑袋似炸裂一般的疼痛,让他耳鸣眼雾,过了好一会儿才逐渐恢复。
宴宁看着紧紧握住她剑刃的手,指缝掌纹指尖鲜血止不住的往外流。
她心中轰的一声。
“你…你干什么!”
沉无妄回头,松手放开她的长剑,微怒道:“你知道那是谁吗,就敢出手。”
他知道宴宁虎,但是没想到她这么虎。
谁都敢上。
宴宁看着他藏进衣袖里的手,反应有些迟钝的开口:“…我当然知道是谁了。”
她和顾浮尘相处了百年。
他的灵力,她如何会不熟悉。
沉无妄哂笑:“顾浮尘是长生境的大宗师,你才踏进窥天境,贸然出手,一定会被他的神识反噬震的神府受创的。”
说到这里,沉无妄眼底深了几分,刚才的交手,他发现顾浮尘的实力似乎退步了不少啊。
不过也是,融魂毕竟是禁术,复活一个人,逆天而为,付出一些也是应该的。
“所以你就因为这,就直接用手抓我的剑,你不会做个防护罩吗?”宴宁看着他滴在地上的鲜血,心中说不出的滋味。
她最避之不及的人,也算是救了她!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他根本就不需要救她。
“不是,忘了!”沉无抬起手,手掌,手心,四指深深的伤口,血肉翻飞,正往外冒血。
他却一点儿也不在乎的样子。
宴宁甩出一瓶伤药扔给他,顺便扯出一条帕子也塞进他怀里,催促道:“你快点自己疗伤吧!看着蛮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