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弹轰入帝天脑袋的时候,他的思绪戛然而止。
事实证明,从来没有使用过枪械的帝天终究是想错了一件事。
这柄雷兽系列的转轮手枪,威力比他预料的大了很多。
这颗子弹似乎是特殊弹,在拥有强劲穿透力的同时还附带爆炸效果,帝天的脑袋像被塞进了一个小型炸弹,轰的爆开。
肩膀以上,不翼而飞。
世界在帝天的思维里停止,他感觉身体很轻,飘飘欲仙,这跟平日【绝世武神】带给他的力量感截然不同。
是生?是死?
自己超速再生的能力会强到连头都长出来吗?
帝天惊奇地发现,此时此刻,自己并没有哀伤和惊恐的感觉,反而有种出奇的平静。
自己已经做了力所能及的所有事情,如果乌托邦依然被毁灭的话……那就当做是既定的命运吧。
刹那后,帝天的世界释放出五颜六色的光芒,他过去做过的事一一浮现在脑海中。
童年的经历、与父亲相处的时光、班级同学崇拜的目光、疯狂十月发生的事、小白眸中明亮冷冽的金焰……
他如同电影院里的看客,欣赏着自己人生中的每一幕。
然而在某个刹那,人生的电影突然变得漆黑,老式的胶卷疯狂倒退,声音古怪,仿佛某人在哭泣。
一個人出现在帝天的记忆里,他也是少年,不过与帝天散漫的气质不同,少年爽朗热血,笑起来时会露出齐刷刷的白牙,看起来很……中二。
少年站在举世瞩目的擂台上,朝着对手轻声道:
“在听到这句话后,你会败。”
他确实说对了,在“败”字从少年口中离去的时候,对面的年轻人应声倒地。
伴随其落地的,是作为擂台使用的浮空大陆,这座巨大的洲陆也承受不住少年强横到极致的力量,从天上跌落下来。
少年以无敌之姿,横推了整整一代人。
万民欢呼,共同庆祝联邦出了一尊真正的少年巨头。
帝天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从一开始的微笑,变得面无表情。
他知道,这不是他的记忆。
这是父亲帝无悔的记忆。
父亲的记忆如流水般在帝天面前徐徐展开,被称为【上帝】的男人是强大的天之骄子,真正的难逢敌手,在夺得疯狂十月的冠军后,他孤身入旧土,斩下无数畸变种的头颅,将其串在极为坚韧的丝线上,就这么拖着走回神都。
那条长长的头颅链子,可以绕神都三圈。
少年的帝无悔,以无敌的姿态进入联邦高层,他是真正的守护者,以保护人类为己任,万事冲到第一线,永远战最强的敌人,几乎没有清闲的时候。
他很快和自己喜欢的姑娘结了婚,新婚那天,他正式受封第三生活圈的守护者,被冠以【上帝】之名。
最爱的人在身边,受他庇佑的十数亿公民共同祝福着他们。
无敌的伟业和温暖的家庭,年轻的帝无悔全都拥有了。
再之后,他的妻子有了身孕。
帝天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他知道父亲的一切,所有的一切。
自然也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不要给我看这个,求求你,让我死吧,不要给我看这个……”
帝天无助地呻吟,死死哀求,他在缥缈的记忆宫殿中下跪,几乎抠瞎了自己的眼睛。
然而这丝毫不能阻止死前的记忆回溯,那天发生的事,再一次出现在帝天眼前。
残月,黑夜。
红的,红的,周围的一切都是红的。
帝天恍惚地跪在地上,悲痛得不能呼吸。
迷蒙中,他变成了背负【上帝】之名的成年男人。
在那个夜晚,他同样跪在地上。
不同的是,男人怀里抱着死去的妻子与儿子。
三口之家,只有一人活。
一夜之间,他生命中最亲近的两人相继死亡。
也是在那一夜,帝无悔又多了一个儿子。
帝天。
帝天。
并不是“无敌天下”,也不是“天之骄子”。
在那个月亮惨白的夜里,帝无悔给自己新的儿子取名为“天”。
——不求绝世,只愿你一生天真幸福。
……
可是无敌的父亲啊,我怎么可能幸福?
无尽噩梦中,出现频率最多的,就是那天晚上的事啊。
……
光明市,巨岛。
六点二十三分,沈白的面前,帝天死去的身躯又站了起来。
他身上的伤势在瞬间消失不见,脖颈的位置生出一根根神经组织和肌肉筋膜,洁白的骨骼也极速长了出来。
两秒后,帝天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回头对沈白笑道:
“运气还不错,嗯,要抓紧时间买个彩票了。”
“……你这家伙。”沈白长舒一口气:
“我还以为你死了,这就是S级的力量么?超速再生,即使是【绝世武神】的基本能力,也可以做到重新长出头颅。”
“那倒不是,认真说的话,多亏了我有必须要活下去的理由。”
“唔?说来听听?”
“去神都的三一步行街,听说那里的香草丸子最好吃。”
“切……”
“行了行了,闲话以后再说。”帝天扶着沈白靠在树干上,语气散漫:
“我先解决敌人。”
他摘下一片树叶,将细小的脉络撕下来含在嘴里,看着面前二十四个咒婴。
“无尽哀怨的产物么……呵。”
帝天叹了口气,看向天空:
“不该存活于世的东西,还是早早埋入土中吧,你们的妈妈已经死了,如果真的存在地狱,现在下去说不定还能追得上。”
他握紧左手,没有丝毫架势地挥拳。
“剩余咒婴……八万四千三百七十五,看来乌托邦这边的战果还不错,消灭了大半。”
【绝世武神】基本能力之一·超直觉感知发动,帝天刹那间知晓了巨岛上剩余的敌人。
于是在一秒钟内,他挥出了八万四千三百七十五拳,每一拳都犹如九天砸落的彗星,携着无敌的气势和炽烈的杀意,极其精准地落到每一个咒婴身上。
轰隆隆隆隆……
一连串爆炸声在巨岛上响起,海底的基岩被这伟力震碎,其上的巨岛下沉三十余米,树林被完全淹没,只有地势较高的山地还露在海面上。
八万多武道宗师级的咒婴,全部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