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斑苍走到谷中的时候,赤嘴已经绕着积水潭欢快的飞了两圈了。谷中的布置斑苍都知道,赤嘴便凑到麻虎身边,带着在谷中乱逛。
“那里是我和大哥修炼的地方……,这水潭边是大哥和一头老虎打架的地方,你不知道,我给你说, 大哥当年被打的老惨了……”
赤嘴的尖嗓门传来,斑苍不由的脸皮抽抽。
当年自己刚独自出来生活,万万没想到一个黄鼠狼也会骗自己,或许也是正好逢劫,灵台蒙蔽,唉,当时还是第一次遇见妖兽,也不知道那黄鼠狼现在还活着没。
大苍山不小,当年那黄鼠狼带着子孙搬家跑掉, 自己再也没找到,但应该也没离开大苍山,后来捕妖士用引妖丹吸引全山开智妖兽,那黄鼠狼又没成妖,抵御不住,怕是没逃脱。
赤嘴在谷中大声嚷嚷,早就惊动了洞穴中的几只熊崽,一个个偷偷探出小小脑袋张望,是三个怪模怪样的生物,只用两只脚站着,嘴里面哇啦哇啦说着听不懂的话。
斑苍早就注意到这几个小熊崽,许是母熊出去捕猎,只留下这几个幼熊,念头一动,手一招,风息卷着几个幼崽便轻飘飘的飞了过来。
“嗷——嗷——”
几个熊崽子四肢乱舞,虚荡荡的浮在空中, 显然是被这诡异手段吓的不行。
“别怕”
斑苍想着记忆中大苍山的兽语, 轻轻的说道。
结果几个幼崽闹腾的越加的厉害了,
“好吧,看来还太小,听不懂话。”,斑苍笑笑,将几个幼崽轻轻的放在地。
妖气从旁边的潭水中一卷,在手中萦绕成一碗水,又从囊袋中取出一点药末融于水中,捧到几个幼崽面前。
熊崽毕竟还小,四肢一着地便安稳了许多,迈着孱弱的四肢便要往周围跑,不过很快,一阵浓郁的香味便钻进了他们的鼻子。
小熊的好奇心甚重,回头去看,只见那怪模怪样的生物爪子里面捧着一捧水,闻起来好香啊!不由自主的便往那怪物跑去,几个黑乎乎的脑袋凑到斑苍的手里舔舐那香喷喷的潭水。
看着面前的几个小黑炭鼻子里面哼哼哼的抢食潭水,斑苍也不由的兴趣大发, 伸出空闲的一只手, 抚摸起几个小家伙。
“你们既然占了我的老家, 也算有缘,便给你们些好处,这药水虽然不能让你们化妖,不过也能成强大的妖兽,往后便看你们自己的机缘了。”
几个小家伙听不懂这来自家领地的怪物嘴里面说的啥,也不管那怪物为什么拿个爪子一直摸自己,还是对付嘴下的水要紧。
手中的水即使有妖气卷着,也装不了多少,几个小熊一会儿便喝完了,不一会儿身躯便开始膨胀,只长得和两三年的熊大小一般,眼睛中也多了几分人性化的神情,好奇的看着三个不速之客。
“走吧!”
斑苍吆喝一声,谷中物是兽非,看过一场,留个念想就好。
当年自己一点月华生灵性,自此踏入妖修之路。
以后要走的路,如何走,走向哪里,谁也不知道,不过,无论是福是祸,是易是难,他都得走下去,当年还是一只幼豹时萌生出的想法,他不后悔。
大苍山中该去的地方都去了。
赤嘴是鸦族,按理说以前应该是群居的,不过之前也说过,他自己老早就离开自己的族群,独鸟一个,至于为什么,那时候是野兽,脑子里面不清醒的厉害,现在也记不起来了。
不过天下缘分,谁知道呢,若是赤嘴不离群,或许也遇不斑苍。
……
苍城是南元国最东南的边界小城,一年多前,苍城不远处的金水塬,仙妖大战,妖族最后得胜,仙人败退,当时据说苍城中的捕妖士偷袭妖族老巢,去了几十人,结果没一个回来。
消息传到苍城后,城中哗然,后来又听说金水河沿岸以及大河南边的人族悉数被妖族残害,无一活口,苍城中便纷纷传言妖族要从山中出来,吃光全苍城的人。
于是家中有些钱财的,或者外面其他城里面有亲朋故交的,纷纷收拾行囊,背井离乡。
如今苍城中还剩下的,不是一穷二白,只靠祖传下来的几分荒地刨食的,便是年老体弱走不掉的。
苍城中人虽然少,整个城池也似乎少了人气,变得破败不堪,别说人烟踪迹,便是鸡鸣犬吠也少,守城的只有零零散散七八个,还全是白发苍苍的老头。
为了少惹麻烦,斑苍化出人形,麻虎便收起妖躯,变回杂毛老狗的原型,三妖便直接寻了一个没人看守的城墙,飞进了苍城中。
狗妖一路在前面带路,离开苍城多年,回家的路却还认识,主人的气味也还在脑子中记着。
七扭八拐,三妖在一处低矮的院墙外停下了脚步,赤嘴化出原形,落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
“老狗,要不要帮忙?”,斑苍轻声问一句。
麻虎还未化形,进去多有不便。
狗妖抬头嗅嗅,闻不见自家老主人的气味,心中已经沉了几分,不过毕竟是多年的念想,便点点头。
斑苍正要走过去敲门,那木门却突然打开,一个穿着麻布衣裳的瘦妇人从里面挤了出来,随即一盆脏水便洋洋洒洒泼在了门前的土路。
泼完水,那妇人一晃脑袋,方才注意到自家院门不远处站着一个黑衣青年,正直直的看着自己。怀中还抱着一只杂毛老狗,也直直的看着自己,眼神中似乎……还有些惊讶?
“吭……吭”
胖大妇人一点也没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不雅,清清嗓子,便大声问道:“你……有啥事?”
“啊!”,
斑苍回过神来,这几年麻虎也偶尔说起过自家老主人的事,这次过来时,知道自己不方便,路便又多叮嘱了几遍,斑苍心中早就记熟。
向那妇人点点头,客气问道:“大姐,这里可是程天生程老夫子的住处?”
“程天生?”
那妇人闻言一愣,把水盆夹到咯吱下,把斑苍和赤嘴下下瞅了瞅,方才问道:“你们是……?”
“我们是程老夫子朋友的子侄,从外地过来的,奉家里长辈的话,特来拜会程老夫子。”
“哦。”
那妇人应一声,带着怀疑说道:“那你们来的迟了,程家老汉两年前就过世了,你们不知道?”
“过世了?”
斑苍惊讶出声,怀中的麻虎也微微张口,双眼瞬间晶莹。
“对,一年前不是天杀的妖怪在城外面的金水塬和仙人干仗嘛,那程家的儿子和媳妇子吓的跑外地去了,把程家老汉一个留着,没过两个月就过世了,亏了我家前后帮衬着,临终时便把这院子抵给我家嘞。”
“……”斑苍轻吸一口气,这可如何是好。
谷鰱
瞧着青年面带犹豫,似是有事,那妇人眼珠一转,开口又叫:“那抵押房子可是签了文约的,官府那边盖了印。”说完便拿着盆子就要进门。
斑苍急忙喊一声:“大姐,等一下。”
“还有啥事?”
那妇人疑惑的问一句,拿盆子的手攥紧了几分,总感觉面前这个青年哪里有股说不的奇怪感觉,那程老头活的时候没人寻,死了快两年了还有人跑来找?
“大姐可知道那程老夫子的坟头,我们奉了长辈的话,既然见不,也得寻着烧纸祭奠一下。”
“出东城门两里地,有个乱葬岗,那程家老汉过世时,城里没啥亲戚,就埋哪里了,你们自己去寻。”
一句说完,妇人再不多言,头一扭就钻进自家的门里。
“嘭——”,木门扇重重的合。
妇人靠在门背后连抚胸膛,刚才说话时一瞥,那青年怀中的老狗竟然在淌眼泪,瘆人的很,细细想着,好似多年前程老汉家失踪的老狗,这么多年,莫不是成精了。
“老狗,……走吧”,赤嘴飞过来低声说一声,
这几年老狗是自己的手下,自己不爱管事,基本都是老狗帮忙着照看,说实话关系不错,现在看老狗样子,自己也不知道如何说。
麻虎不答,眼睛却变得有些血红,身也散发起浓郁的妖气,抱着麻虎的斑苍心中一紧,麻虎的妖气中竟然掺杂着一股诡异无比的邪气。
“这是!”斑苍瞬间双眼睁大,夹杂着雷音怒喝一声:“老狗,稳住心神!”
雷音至刚至烈,除了音波攻击,也有除邪镇魔的些微功效。
一声暴喝,麻虎心中一震,眼睛中清明了不少,也发现自己不对劲,急忙收敛妖气,驱散心中魔障。
麻虎刚刚心境剧变,险些要入魔。
心大的赤嘴也看出不对劲,知道刚刚凶险无比,怕狗妖想不开,急忙劝解:“老狗,那……老者……,人都有一死,也就活个几十年,老狗你……看开些。”
赤嘴不会劝解,此时吞吞吐吐的说道,心中也是焦急万分,这么些年下来,除了大哥,就属这老狗与自家关系亲密了。
看着老狗妖气虽然收敛,但情绪依旧低迷的紧。
斑苍沉声问道:“老狗?”
“没事,走!”
麻虎呜咽应一声,跳到地面,向着一方默默走去,正是苍城东门方向。斑苍轻叹一声,和赤嘴后面静静跟去,前面老狗的身影,孤单寂寥无比。
出城时已是酉时,正是昼夜交替,魑魅苏醒时分。
三妖均有修为,寻常鬼怪也看得见。
人族魂魄比普通野兽强大,死亡之后有阴寿,不会立即消散,只是一旦成鬼,大多忘记前尘,只剩下浑浑噩噩,遭受雨打风吹,苦熬日子,时日一到,归于天地化作虚无。
只有极少灵性未泯之辈,魂魄近道,转为鬼修。或有穷凶极恶,身怀怨念之徒,吞噬群鬼,成为厉鬼恶鬼。
城外荒丘,坟堆乱立,不少尸骸直接暴露在外,身血肉全无,衣衫破裂,应当是山间野物刨出啃食掉了。
斑苍三妖刚寻见乱葬岗时,正遇见一场厉鬼吃大鬼,大鬼撵小鬼的场景,鬼哭狼嚎,戾气纵横。
如今苍城中人烟稀少,周境荒芜,但又有之前人族留下的人气,只要积蓄些日子,便是妖精鬼怪极易形成的时机,乱葬岗处,自身尸骸所在,群鬼也离不开多远,风水稍稍变化,便会滋生凶魂厉鬼。
“汪——”
麻虎瞧看几息,似是看见什么,怒吼一声,浑身妖气大作,愤愤然的冲进乱葬岗。
妖气震颤,原本厮杀吞食的群鬼齐齐哀嚎一声,纷纷缩小身躯哆哆嗦嗦的蹲在坟头,惊恐瞅着突兀前来的三个大妖。一帮鬼众没一个成气候的,那几只作乱的厉鬼估计也是刚成不久。
麻虎不理会两侧鬼众,将一只刚才凶狠无比的厉鬼一爪子拍得魂飞魄散后,化出原形,脚踩沙土,慢慢的朝着一处杂草掩埋的土堆走去。
土堆面是一个透着淡淡白光的老者鬼影,鬼体残缺,不见了小半身躯,应当是刚才厉鬼吞食群鬼时被咬了去。
十步。
九步。
……
三步。
两步。
一步!
老狗的涌出眼眶的泪水渐带血红,自家老主人生前就是懦弱受欺,死后莫非还要被厉鬼吞食?
“那便是老狗的主人?”
斑苍瞧瞧那淡淡的鬼影,恐怕过不了多久便会消散掉。
打量间,老狗已经走到鬼影面前,只是成鬼后本来浑浑噩噩,虽然老狗已经尽量的收敛妖气,那老者鬼影依旧趴在坟头震颤不已,也不知是吓的还是身魂体破碎疼的,或者,两者都有。
昔日主仆,阴阳重逢,样貌依旧,却是茫然不识。
斑苍望着老狗身躯轻颤,心中担心,轻轻走近。
“大哥,可有法子救?”
赤嘴也不知何时轻轻的走了过来,低声询问。
斑苍沉着脸摇摇头,自己不过一个化形不久的小妖,能有什么法子。
一鬼一狗相顾无言,不一时那老者鬼影便支撑不住,凄厉哀嚎一声,身躯化作点点光芒即将消散天地。
老狗默不作声,四肢伏地,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斑苍望着老狗,心中五味杂陈,抬头瞧瞧空中慢慢消散地光点。
“咦,这是?”
蓦然,斑苍双眼一明,金光闪过,蒙在心头地浓浓阴霾瞬间消散。
“原来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