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说歹说,最后柯女士在沈弃不厌其烦的解释下,总算是相信了。
在离开之前,她监督沈弃喝了一大碗的鸡汤。
临走时还在不放心的交代,“沈弃,明天晚上带人家姑娘来家里面玩玩,柯姨给你们做好吃的。”
想着到最后两人总是会见上面的,沈弃想了想,顺着她这话直接答应下来了。
送走了柯女士后,沈弃模样冷冽了不少,把桌子上面剩下的鸡汤整理了下后,直接上楼走到了周穗门口敲门。
过了好一阵后,门还是没开。
沈弃原先低垂着眼,懒隽的眼神紧跟着变沉了不少。
下一秒及快速的再敲。
这回门开了。
周穗第一次听到敲门的声音,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坐在地板上抱着自己双膝并没有任何的反应。
直到第二次再次听到了敲门声,她才反应过来有可能是沈弃来找她。
不敢直接抬头和他那双漆黑幽深的眸直接对视上,低着脑袋开的门,低着脑袋问的话。
“找我有什么事吗?”她的鼻音很重。
沈弃本来就比她高了二十几厘米,放在平时看她也是需要视线下垂。
这会儿她直接低着脑袋问他话,更是得低着脑袋去看她。
脸是没看到,但看到了她扎着蓬松的丸子球,毛绒绒的有些怪可爱的。
他的视线也没停留太久,而是放到她白皙脖颈处那块皮肤,轻笑,“你这是打算一直和我这么说话吗?”
她身子稍微有些动作,但脑袋却依旧保持着最原始的动作,愣是一下变化都没有,可谓可以称之为最强低头族。
盯着她这个动作看的久了些,沈弃甚至想要给她颁发一张奖。
奖的名字他都想好了。
就叫“最强低头族”。
完全被她这个不为所动的模样给气笑了,舌尖略微有些不太爽的顶了顶后牙槽。
他再次发问:“怎么,这是不敢见人了?”
这回,她有所动作,虽然只是轻轻的摇了摇脑袋。
瞧着她这个模样,沈弃甚至可以想象的到自己再怎么问下去,她估计作出的最大让步也就局限于此了。
到了后面,他干脆直接伸出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
在没有看到她那张脸时,沈弃这心里面唯一能够想到的也就只是她不想说话,但在看到她这张哭得一塌糊涂,眼圈红肿得吓人的鹿眸,他脸色紧跟着也变沉了。
四目相对,沈弃抿唇,下一秒直接质问道:“值得吗?”
他在问这话时,周穗把放在他身上的视线偏转开了,垂在身侧的那两只手也在不自觉间握拳。
要问她值不值得,她心里面当然有一个答案,那就是不值得。
可是尽管知道那些人不值得让她流泪,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眼泪是人发泄最直白的点,时常在人还没有想清楚为什么要流泪,眼泪就不受自己控制的流了下来。
两人站在门口僵持了有一分多钟,最后沈弃没有问过周穗愿意还是不愿意,直接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将人拉着往楼顶走。
手被拽疼了,周穗也没喊疼,只是在这个过程里,她问:“去哪?”
他头也不带回的回答,“带你去看星星。”
夜晚,空地,弯月,星空。
这是周穗来到桕江后,最喜欢的一个晚上,也是她记忆最深的一个晚上。
公寓的天台狭小,但胜在不脏。
沈弃考虑到周穗是女孩,特意在里头扯了一块布垫在地上让她坐着,自己到了天台直接就躺在地上。
单手放在脑后,晲着天边的星星,沈弃没去看身旁的周穗,指着那最亮的那颗星星问她。
“看到最亮的那颗星星了吗?”
周穗顺着他所指引的方向去看,点了点脑袋,表示看到了,但想到他也许没有看到自己这个小弧度的点头,于是又轻轻的回了一声。
“看到了。”
声音和沈弃最初认识她的那般,像是一只受了惊吓的小鹿。
怯生生的又带着丝可怜。
从始至终沈弃的眼神放在那颗最亮的星星那儿就没偏转过,他嘴角扬起小小的弧度。
掩埋在心里从未说过的话在这个时候也倾吐出来,“我和你说个秘密,你想要听吗?”
周穗照旧双手抱住膝盖,脑袋靠在上面,偏过去看了眼他,当她看到他脸上出现了从所未有的温柔后,点了脑袋。
“想要听。”
“在我的记忆里,她是一个很温柔的女人,她每天都会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上班,但是回来的时候,身上却是脏兮兮的。”他笑着说,“刚上幼儿园的时候,我逢人就说我有一个又香又漂亮的妈妈,班上的小朋友都很羡慕我,甚至还天天缠着要吃她做的小熊饼干。”
话说到这里时,周穗很明显的感觉到他的情绪顿了下,但很快他低垂了下眼又把刚刚涌上来的情绪压下去,之后的话又变得自然起来。
“那个时候我只知道她的工作是给人化妆,是后面班上的小朋友打翻、踩碎了她做的小熊饼干,我才知道她是给死人化妆的……”
他吸口气继续说,“而且有些时候可能不是死人,而是面目全非,血肉模糊到你压根看不清他的五官轮廓的人。”
“我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班上的小朋友已经开始害怕疏远我了。甚至班上打饭的阿姨给我递饭都是直接远远的放在一边。”他冷笑,“回到家里面我把这件事情和她说,让沈博文听到了,当天晚上他们大吵了一架,家里面的东西被摔的一塌糊涂。”
“我记得那个时候沈博文吵完架就开着车离开了,是她抱着我睡觉的。她那天晚上详细的和我说了她的职业,她说她很热爱她的职业,她不是喜欢和死人打交道,她只是想要那些人体面的离开这个世界。”
“后面我换了一个幼儿园,他们两个人也开始闹离婚,沈博文让她放弃那份工作,她不愿意,后面沈博文就很少回家了,就算是回家了,他也是一身的烟酒气回来。”
“后面还不等我对她的那份职业有过深的了解,她就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