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众朋友们，下午好，希望市《修炼者有话说》为您播报。”

甜美的女声响起后，继而是男播音员雄浑的嗓音。

“欢迎收听希望市新闻广播，今天是2288年11月3日星期三，我们节目邀请到的是五级修炼者楚既白先生，由他来为我们讲述带队斩杀变异蛟龙那惊心动魄的过程。”

“楚先生您好，听说您的脑控飞剑...”

“啪！”

黄褐色木质外壳收音机磨损颇为严重的开关，被挽着精致发髻的老太太狠狠地关掉了。

“粉饰太平。”坐在手术椅上的老太太把烟卷放在嘴边，“镇上的矿工都吃不起营养液了，也不见他们来采访一下。”

“咔哒~”

在一声很有顿挫感的机械复位声之后，蹲在老太太腿前的青年抬起头，毫不客气地就把她手中的烟卷拿走了。

青年晃了晃烟卷，里面的太古草屑簌簌地掉落了下来一点。

“不收你铜币了，拿这个当维修费用，毕竟...你抽这个不好，还是让我来吧。”

老太太活动了一下机械义肢，大约是觉得不尽兴，甚至踮起还没合上拟态皮肤的钢骨，做了一个芭蕾舞动作。

“优雅永不过时。”

青年把手里的扳手扔回工具箱，侧着身笑道。

“段云，你已经二十七了。

如果你还不结婚，你就该过时了。”

见还有继续絮叨的架势，段云连忙插嘴：“李奶奶，我妹妹还没长大，你知道的。”

“我知道，我知道...”

李奶奶拿起门口的手包施施然地回家了，只留下一句话。

“我在你妹妹这个年纪，我的奶奶已经催我嫁人了，她告诉我按旧时代的平均年纪算，如果我不嫁人

——等死了以后是不会有人来扫墓的，数据魂魄孤独地等待消散。

想想，别的墓碑上二维码都有人每年来扫，你没有。”

段云怔怔出神，以灵气复苏、物种进化、科技大爆炸这些名词为象征性符号的“旧时代”，已经是人们记忆中遥远的过去。

而他记忆中自己生活的年代，却还在以2088为起点的“旧时代”以前，那是更古老的时代，那个时候，全球还没有笼罩在灰雾之中。

当段云一觉醒来，二百多年沧海桑田，“新时代”的高级修炼者们，用植入的人工经脉和丹田鼎，吸收着空气中具有灵气性质的灰雾，御使着脑控飞剑相互厮杀。

曾经，地球的文明走向了另一个极端，以灰雾为介质的信息网络遍布全球，修炼与算力息息相关，无数以灵石为能源的战争机器被制造出来。

然而，科技爆炸强者如云的“旧时代”随着一场被称为“天庭陨落”的神秘巨变化作泡影，人类文明再次衰退。

李奶奶的身影离胖胖熊机修店越来越远，在落地窗外一尘不染的街道和灿烂的阳光中失去了踪影。

蹲在门口瘦猴似的学徒接话道：“我能活到旧时代四十岁的平均寿命就谢天谢地了。”

“你只要坚持去咱们镇子的地下城吸麻碱，能活到明年这时候我都算你赢。”

另一旁在擦地的寸头小伙子讥讽地说，两个学徒年纪都不大，十三四岁的样子，很快就吵吵了起来，这也是他们每天的保留节目。

段云听着徒弟的吵嘴，心知肚明——这往往是下班前两人的默契，提示着师父该到了收工的时间。

靠在老板椅上的段云原地转了一圈，把烟卷塞进自制的陶土烟灰缸里，不自觉地摩挲着手指上的戒指。

这枚戒指，从他醒来时就伴随着他，一年多的小镇平静生活中，段云也没有发现这枚戒指到底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不过段云也并非一无所获，他逐渐了解并适应了这个时代。

这是一个全球组织和高级修炼者控制人类命运的时代，科技虽然经历了衰颓，但电磁、激光武器，机械义肢，AI等科技侧的技术得到了极大发展。

与此同时，人类从灰雾中吸收灵气，利用人工经脉，算法武功等技术，形成了独特的修炼体系。

混乱与秩序、科技与修炼，共生并存。

“师父，李奶奶好像落下了一个东西在存包的柜子里。”

擦地的寸头小伙子在麻布衬衫上擦了擦手，将兜里的东西递给了段云。

这是一个小盒子，段云打开一看，里面的棉花中放着一个金属花蕾，和一张小纸条。

——“奶奶在去光明教会做祷告的路上捡到的，送给你未来的女朋友吧，傻小子。”

段云笑了笑，收起了盒子，对两个学徒说道。

“下班了，都回家吃饭去吧。”

在两个学徒欢呼着回家后，段云按下了墙上的按钮。

瞬间，玻璃外鸟语花香、阳光灿烂的景象消失不见。

一片无处不在的灰雾，笼罩着小镇的街道。

告别了投影玻璃制造的美好假象，段云关上了灯，拉紧窗帘。

黑暗中，段云行动自如地将所有机修工具和设备都规整到了原位，一屁股坐回了最爱的老板椅上。

他的拇指中指一齐发力，古朴的金属戒指在桌上滴溜溜地转动着。

段云沉思了片刻后，按下桌子下的某一按钮，身侧木板弹开，露出了隐藏在其中的屏幕。

闪着些许雪花的可视屏幕，旁边还连接着“呼噜噜”冒着灰烟的铜管，以灰雾灵气作为免费能源的蒸汽机产品，这种低效率的工业产物俨然就是上个世纪的老古董，被段云修好后，当成了自家的监控使用。

灰雾并非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在2088年灰雾降临全球时，还浓郁到伸手不见五指；而到了旧时代的末尾，也就是2200年以前的时候，灰雾就已经开始稀薄到能见到十米以外的人了；如今，更是能实现二十米范围内的可视。

故此，以灰雾灵气作为主要能源的文明，产生衰颓似乎也不是不能理解的事情。

但如此辉煌的文明变成如今的模样，其中隐情，确实耐人寻味。

“奇怪...”

段云看着监控录像，微微蹙眉思索，“刚才有一种莫名地被窥视感。”

没有容他继续思考，机修店的门被“咚咚”敲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