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杰出了陕西,经中原,过湖广,南下南直隶。
金陵城北边是长江,长江北边的官道出现了一支队伍,这是一支人人有马的骑兵。
为首者正是孙杰。
和北方不同,南直隶肉眼可见的繁华。
尽管还没有到达金陵, 但道路的行人,尽是锦绣纨绔的富家子弟。
春游踏春,头戴花红绿柳的帽子,穿着花红绿柳的衣服。
其中还有穿着妇人衣裳的男子,画着夸张的妆容。
孙杰看着路的这些人,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现代的时候, 孙杰在网看到过, 说明末之时,江南盛行靡靡之音, 浮夸之风遍地。
明朝初年,朱元璋订立的舆服制度彻底崩溃。明朝末年,即便是普通老百姓,也喜好美服。
从明末流传下来的那些江南画作来看,明末的江南人士,喜好华服早已经成了平常事,喜穿妇人服装的也大有人在。
官道的行人郁郁葱葱,士人们穿着浮夸的衣裳,拿着小扇,好一个快活自乐。
身旁的人以歌为和,嘻嘻笑笑。
身后跟着赶车的奴仆。
还不等孙杰说什么,便有一道声音传了过来。
“你们看呐,前面那是什么啊?是军队吗?五大三粗的像妖怪,难看啊!”
“是啊,真难看,身穿的衣服真难看。”
“我都闻到一股臭味了, 真恶心,咱们快避开!”
路的这些浮夸公子哥们, 纷纷站在路边,甚至挤到了路旁边的田地中。
喜好浮夸服饰的他们,自然觉得孙杰这些人身的服饰难看。
孙杰这些浩浩男儿貌,自然入不了他们的眼。
可悲的是,他们这样做不是因为害怕,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孙杰一行人“丑陋”。
金陵承平日久,浮夸靡靡之风盛行。
本以为这是一句空话,此时看来,竟没有一句虚言。
孙杰领着兵马,从这些人面前经过。
这些人指指点点,笑笑嘻嘻。
“恐是北边来了蛮子哦,真真丑陋恶心!”
“极是极是,就是蛮子,一个个的不像人样,长的这么粗壮,就像野鬼一样!”
各种各样讽刺的声音不绝于耳。
听着耳边传来的这些声音,孙杰只觉得可悲。
北边战争肆虐,战争阴云笼罩, 百姓饥不饱腹,瘦骨嶙峋,可这江南呢?
竟然这般浮夸!
“你们是什么蛮子,想干什么去!”
一个华服士人手持妇人小团扇挡在孙杰面前,颐气指使,骂道:“你们是从哪里来的蛮子?想要过江去金陵吗?
告诉你们,你们这些蛮子,别想过去。金陵岂是你们这些蛮子能去的!
之前听我爹说,陛下派了一个蛮子过来,要提督金陵兵马?
莫不是你们?今天运气真好,本来只是过江北游玩,没想到遇到了你们。
告诉你们,在金陵这地界,我魏国公府最大,你们这些蛮子,最好乖乖的趴在这里,不然,要你们好看。
当年陛下的内侍,我们都打死了不少,别说你们这些蛮子了!”
言语之间满是高傲,下巴直接戳在天,鼻孔冲着孙杰。
周边跟着几个衣甲士兵,只是天气渐热,只穿了一身明军典型的鸳鸯战袄,并没有穿铠甲。
这人也算有些脑子,知道崇祯派孙杰过来没什么好事。
孙杰兵马的装备迥然于金陵兵马,除了北边来的之外,再无其他可能。
平时在金陵城走马飞鹰自由自在惯了,此时颐气指使,毫无敬畏之心。
“告诉你们这些蛮子,他是魏国公家的人,是魏国公最疼爱的儿子,你们这些蛮子最好说清楚,不然,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一个华服青年从旁边跑过来,同样横在了孙杰面前。
傲慢,便是世间的原罪。
尽管孙杰什么都没说,他们也瞧不起。
“你是魏国公家的人?”孙杰面若冰霜。
“哈哈哈,这是什么鸟言鬼话,真难听!
哇哩哇啦的说些什么,在鬼哭狼嚎吗?”
魏国公府的公子嘻嘻哈哈,嘲笑声不绝于耳。
周围的那些士子也一并嘻嘻哈哈,嘲笑声不断。
“哼!”
陈虎冷哼一声,从孙杰身边掠过,马蹄扬起,腰间的腰刀飞出刀鞘,寒光闪过。
只见刀光一闪,咔嚓一声,原地只剩下一具无头尸体。
鲜血飞溅,周边的人身满是血迹。
短暂的寂静之后,惨叫声连连响起。
“啊!!!”
“杀人了!!!”
“救命啊,救命啊,杀人了!!!”
这些士人公子哥一哄而散,争先恐后的往四周逃跑。
保护着他的那些士兵,也一哄而散,逃之夭夭。
陈虎领着兵,追进了官道两旁的水田中。
把那几个穿着军装的人也一并砍了脑袋,连带着刚才出言讥讽的人,一同砍死在地。
水田里多了不少尸体,鲜血将水田染红。
傲慢,也需要有实力!
当屠刀横起,傲慢,只是虚妄!
孙杰并没有拦,那个年轻人是魏国公的儿子。
谷腻
魏国公府一家在江南什么货色,孙杰一清二楚。
和魏国公府混在一起的人,也不是什么好鸟,杀了也就杀了。
再说了,这次前来,第一个目标便是他魏国公。
官道两侧的水田中扑满了亡命而逃人,那华丽的衣服满是污泥,哪里还有刚才的华光?
“一群腌臜货,什么玩意!”
孙杰骂了一声,领兵前行。
不过一个小差曲!
马蹄从那魏国公府公子哥的身踩过,头颅和身体尽数被踩尽泥里。
当兵马经过之后,只剩下一滩烂泥。
没多久,便来到了江边。
站在一处地势高的地方,举着望远镜往长江看去。
只见豪船美舟遍行其,一片粉红之景。
甚至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脂粉气味,黏腻的让人反胃。
“以为西安府的青楼都算厉害了,可和金陵相比,真啥也不是!”一旁的陈虎一脸感慨。
孙杰没有回话,望远镜的视野中出现了几十个纤夫。
纤夫衣衫褴褛,身绑着粗壮的麻绳,行走在江边的泥水地里。
他们的脸满是麻木,脸沟壑纵横,满目疮痍。
脚没有鞋子,时不时便会打滑摔倒在泥水地里。
一旁有几个手持鞭子的鲜衣皂吏,不停的抽打着这些人。
顺着麻绳往后看去,一艘典型的明朝官府船只航行在江。
五月份的天气说变就变,很快便飘起了雨。
江南阴雨忧郁地,雨,便是寻常。
“我记得秦商在这边有船家吧?!”孙杰看向身后带着过来的杨临。
杨临点头说道:“回大人,就在不远处!”
孙杰点点头,领着兵马顺着江边而去。
……
魏国公府,当代魏国公徐弘基坐在后厅里,一把将手中的一个斗彩鸡缸杯摔在地。
“啪!”
结实的地板,斗彩鸡缸杯四分五裂。
这个皇家赏赐,此时只剩下一地残片。
面前跪着几个逃回来的奴仆,他们哆哆嗦嗦,不断的磕头。
“公爷,那黑厮一刀就把公子脑袋砍下来了,惨啊,惨啊!!!”
一个奴仆连连磕头,眼睛里面满是泪水。
被杀的人,是徐弘基最宠爱的小儿子,叫徐文杭,平时深受他疼爱,属于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那种。
徐弘基一旁站着一个妇人,哭哭啼啼,不停的流着泪,喊着报仇之类的话。
这是徐弘基的爱妾,也是徐文杭的母亲。
“行凶的人是谁?可知道?!”徐弘基喝问。
“不知道,是一群黑厮,他们穿着黑色的铠甲,都骑着马,长的丑陋,五大三粗……”
一个奴仆描述着孙杰一行人的形象。
“孙杰?!”
徐弘基瞬间便想到了这里。
孙杰在来之前,京城的定国公徐允祯给徐弘基写了一封信。
崇祯以为杨嗣昌会替他保守秘密。
可杨嗣昌早就因为之前购买建奴人头之事,和京城中的这些勋贵混到了一起,这些事情如何能隐藏住?
徐允祯和徐弘基都是徐达一脉,虽然一南一北相隔万里,但平时没少交往。
定国公在北,魏国公在南,双方相辅相成,不断的收敛财富。
明末的勋贵们可没有什么操守,尽管徐允祯从孙杰手中买过建奴人头,可孙杰南下之事,影响了他的财路。
所以,当他刚刚得知这个消息后,就把这一消息,告诉了徐弘基。
通过徐允祯的嘴,徐弘基也知道了孙杰的厉害,于是,他怕最疼爱的徐文杭出什么事,就告诫他,让他这几日安分些,不要乱跑,万一遇这个狠家伙。
可万万没想到,千防万防,都没防住。
“公爷,您可要为杭儿出气啊,他可是我的心头肉,更是您的亲生儿子,您不能这样做啊!”
妇人噗通一声跪在了徐弘基面前,梨花带雨。
徐弘基把妇人搀扶了起来,骂道:“一个小小的陕西总兵,也配在我这江南耀武扬威?
既然他害死了我儿,那我就让他血债血偿!”
眼睛中闪烁着凶光,旋即看向跪在面前的奴仆。
“你们几个保不住我儿,还要你们做甚?左右,把他们拿下去,杀了,为我儿黄泉路作陪!”
声音狠厉,杀气毕露。
一伙士兵从外面走进,拽着这些嚎啕大叫的奴仆出去。
天的阴雨未停,孙杰一行人了船。
船是大福船,五六艘就能把孙杰一行人运走。
长江宽阔,金陵商业繁华,两岸边的船家众多。
其中,就有秦商的产业,在此亦有几艘船只。
自从和孙杰合作之后,为了能够把糖霜等物通畅无阻不受人拿捏的卖到金陵,秦商买了很多船只,在江岸边建了一个秦商船家。
秦商现在是孙杰附庸,自然要紧着孙杰来。
秦商船家当下就征调了船只,把孙杰往过运送。
天的雨又大了几分,长江起了浪。
好在没出现什么危险,赶在天黑之前,过了长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