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泽拉着玛丽跳上台阶,抚摸着千年的石砖,眼睛一览是近近远远的山峦与交错的城墙,仿佛一举穿回了历史。
每十道阶梯放着一面旗帜,理所当然的是各种广告,但每面旗帜就像一位站岗的士兵,八面威风,严肃庄重地坚守脚下的国土。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风,让它们的须眉飞起,扬出了一个国家的强盛与威仪。
玛丽被这样的场面震撼住,之前去的任何一个地方,只是自然景观,那只能让情绪放松,眼界放宽......人文,才是能引起胸腔共鸣的优秀道具。
李泽有点儿发懵。
这是他第一次登上长城,他对长城的印象,顶多就是孟姜女的故事,以及国庆节整个长城人山人海的模样。虽说现在学生的寒假还没结束,但长城上人少得好像他们买了包票,除了零星的几个自媒体导游外,就几个老外在拿着手机不停拍着风景。
他算是知道爱国情怀是什么了!
嘴上说的爱国、护国,实际上根本见不到任何表现,说不定私下还是一个会随地乱扔垃圾随地大小便的家伙。而他体会到了,各地的风景,仅是一种放松,而一进入这种颇具历史的景区,刹那就能将大脑拉回当时那种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一腔热血,望着石砖上的风风雨雨,心里莫名涌上感恩之情。
他望着风,吹过发梢,吹过长城,吹过挂在头顶的太阳......说不定这里出现一个龙种,他会直接上去拼命。
李泽一直觉得那些东西很可怕,虽然有夏弥尔在就像吃了一颗定心丸一样,但说不定什么时候在他面前冒出个长着八个脑袋八对手脚,上面长满一堆眼睛的怪物,他会直接吓得心脏骤停然后抢救无效。
但站在这里,仿佛无形喝了一瓶500ML的肾上腺素,给他一把大砍刀,他都敢朝当初追他的那只暴龙头上砍去。
他扭头看向玛丽,玛丽正杵在城墙边眺望,眺望这世界第七大奇迹。地域的落差导致了植被的垂直分布,有些地方光秃秃一片,但一些地方花海一片,或许正是这种不密又不松的植被,才让整个长城,蒙在惊心动魄里。
而她的侧影在花海中也美得叫人惊心动魄,特意换上的运动服和遮阳帽,就像来春游的学生,清澈的瞳孔倒映出蓝天白云,倒映着花山长城。
“好美!”玛丽抓过李泽的手,指向飞舞在花间的蜜蜂,“好希望能生活在一个大乡村里,每天放放羊,就这么过去。”
李泽忽然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并不是沉溺在这种家国情怀的历史文化中,也没有沉沦在花香花语的美丽风景中。
她不是*国人,应该不会懂长城对于*国人所代表的文化深度,而她也不是纯粹的浪漫主义,对于山川湖海仅保留着单纯的欣赏......她喜欢的是文化与风景共融的生活。
她一直生活在法国巴黎,看惯顶峰文化的造诣,也去过法国各地巡游,她想找的是和玛丽王后一样的生活。也是一个大乡村,和心爱的人,仅此而已。所以,她才会在风景和人文中选择了那只蜜蜂,从她看到那只蜜蜂时,这趟旅程就值了。
从*南到*京一共用了五天的时间,自从何伦知道混血种这件事后,内心久久不能平静。当然,不平静的前提,不仅是自己的原因,还有同行中那个唯一的一个女孩。
除了母亲,至今还没有哪个女孩能让他动心,但一看到玛丽随时像一个跟屁虫一样跟在李泽身后,心里就总是有些膈应......说不定他俩就是那种情侣关系,只是他们不愿说出来而已。
但旅程中,他总算是放下了心中的那口怨念,将目光转向了大好河山。虽然身体总是在疼在痛,但咬咬牙忍忍也就过去。
人生就是这样,天天为了事情烦恼,还不如欢天喜地地活在当下来得划算。
何伦扭头看了眼身后靠着城墙仿佛吐出一口浊气的何鑫。
可惜他不能再陪伴父亲,他知道自己的身体,此刻就像回光返照一样,也许是老天看他可怜,让他多陪陪这个老父亲,也许也是老天可怜他,才让这些人出现在最后一刻,让父亲不再背负任何责任。
勒布没精打采地眺望着,抽完最后一口烟,把烟头丢进早喝干的矿泉水瓶里,低头盯着粉色的花丛:“何鑫,知道我在想什么不?”
“女人心,海底针。”何鑫吐了口烟圈,很快被风吹散,这是他毕业来第一次抽烟,可这烟抽得心里没着没落的。
“你儿子似乎喜欢上了玛丽。”勒布低声说。
“本来想好了搭讪的词儿,见到她又张口结舌、脸红脖子粗的,像极了当年的我。”何鑫不由好笑,“老师,那个玛丽是什么人?”
勒布拍着何鑫的肩膀:“全名叫玛丽·特蕾莎,法国波旁王朝最后的玫瑰,因为一些特殊事情,活到了现在,也是一名混血种。不过现在和李泽一样是一名预科生,如果你儿子没那个事的话,会和你儿子一起入校成为同一届的校友。”
想象一起入校然后看着玛丽继续每天跟在李泽后面,而何伦......何鑫心里感叹不少:“如果他早些时间发现,或许也能进入学院学习。”
“得了吧,要是早些发现,还不是会被你拖得变成晚期。”勒布轻声说,“我就想知道,你为什么不向学院申请帮助?毕业的时候,艾玛应该都给你们发过一张0额度的银行卡才对,那是救济卡,只要申请,填写资料审核通过,就能无条件获得补助。”
何鑫沉默了片刻:“我不想麻烦别人。”
“你就是这个德行。”勒布感叹了句,“你向别人借钱的时候,是否考虑过有没有麻烦别人?你就是这个德行,这么多年,一直不改。”
“所以现在骂了还有什么用?”
勒布愣住了,也沉默了。
他是个王八蛋,他的学生也是个王八蛋,虽然脾气性格不一样,但都是如出一辙的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