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与银河交汇的河边,一辆屋台正冒着白烟。
来自日本传统的街边小吃店,一般没有正式名称。最简易的屋台的样子为那种大小和一辆小型面包车差不多,下面是轮子,上面则是铺面,里面放的一般是关东煮、炒面、拉面等的小吃,当然也提供各种饮料。当深蓝色或者白色的布幌子遮住后,就只能看见几个屁股露在外面,营造了一个相对私密的环境。虽然味道相比正规店里的差了一些,但屋台却是大部分人热衷的地方。不仅实惠,同时能营业至深夜,很多加班赶点的上班族,下班后,就会来着大快朵颐一番。
只是这里的屋台,完全融入了汉语圈之中,应当用灯笼或者布匹书写的“おでん”“居酒屋”“ラーメン”,直接使用了“关东煮”“酒吧”“拉面”简明意了。
“两份拉面,一份豚骨......你要什么?”白风理咲掀开布幌子,精致的贴身皮衣让人看得眼红,雨水顺着凹凸的曲线在上面划下。
“我也豚骨。”有栖紫阳花就没那么幸运,她完全没料到这里还会下雨。
年轻的女孩都会得意地暴露出肩膀和后背,身材好的女孩更有炫耀的资本,她两者都有,所以她的搭配是白色塔夫绸露肩裙,但此时湿透的裙子若隐若现地显露肩膀和后背以外更多的皮肤。她失策了,她在一堆视线里像过场的女优走过,而旁边的家伙也不会给她套件外套。
“喝酒吗?”老爷子收拾着桌面,目光轻佻地看着有栖紫阳花。
“有清酒?”
“当然。”
“那来两瓶。”
“收到。”老爷子色眯眯地眨着眼睛。
他不是混血种,而是怪物,领域里所有的产业顶头都是怪物,而且不死,即便有栖紫阳花极为恼怒,也动不了手。
“有栖紫阳花。”白风理咲淡淡的说,“密党血族的成员,执行官之一,生于2006年,1月19日的生日,SS血统强度,龙级灾害。2016年在北海道千岁市支笏湖附近的民居家中发现一男一女两具无头尸体,切口极为光滑,只有大型切割机才有这种能力,但现场无法找到任何证据,只有一个还在昏睡的女孩,躺在木榻上。根据调查,这家人应该是四口之家,父母双亲和一对孪生姊妹,但姐姐却如人间蒸发一样,这桩案件成为悬案。活下来的女孩名叫有栖美绪,现实正火的美少女偶像。而你,有栖紫阳花,正是有栖美绪的家人,那个蒸发不见的姐姐。”
“调查挺详细的,是不是早知道我也会来这?”有栖紫阳花拿毛巾擦拭着头发。
“不知道。”白风理咲摊手,“老实说我对血族不感兴趣,只不过是主人丢来的文件,顺便看了几眼。”
“所以你?”
“白风理咲......有栖家应该听过白风家的故事。”
“的确听过。”有栖紫阳花耸肩,显得有些无奈,“日本黑白两道通吃的家族,但被四实家和有礼花家的家族合作灭门,其中也有爷爷的掺手......按理来说你应该死了,四实家的做事风格不会留下任何一个活口。”
“我逃了出来,利用卑微的【启示·隐觅】。”
“但你现在能使用【启示·权限】。”有栖紫阳花震惊,她们刚见面的时候打过一架,她很清楚白风理咲使用的是什么启示,“你从9号跳到了107号!”
“因为我的主人。”白风理咲微笑。
有栖紫阳花看着白风理咲从胸口处掏出的圆锥形东西,以及一根白色的羽毛。将煮好的拉面端到桌面上的老爷子直接吓出了尖叫,一瞬老爷子在炽耀的光芒下化为一团灰烬。有栖紫阳花猜到了那枚圆锥形是什么东西,但她猜不到那根羽毛,即使身为龙种,在这根羽毛前也只有跪地臣服的念想。
有栖紫阳花警惕地看着她:“大天使!”
白风理咲点头。
有栖紫阳花沉默,端起碗喝了口热气腾腾的面汤。
她来这里是老板的安排,至于这里有什么,她完全不知道,或者说老板也不知道。她的老板永远都是这么不靠谱,想起什么就做什么,和别的老板差不多,忽然出现后她们就要赶快补妆,冲过去嘘寒问暖,非常势利小气,但对待员工又出奇的好。
非常两面派的老板。任务失败就会克扣工资、假期以及各种福利,但因公受伤又会大包小包地提着各种慰问品来看望。他有的时候会在她们泡温泉的时候让人送来玛歌酒庄的红酒,配上鲜杀的金枪鱼腩肉,整套的大振袖和服,因为那样焕然一新的员工,代表着她们能为老板更好的办事......明明他那么吝啬。
这次倒是意外,她来之前没想到这里会是个大赌场,她的人是老板的,钱自然也是老板的,她有着出色的身材与外貌、出众的能力与感知,但身上没有一分钱。若不是老爷子被灭杀,她还在想着要如何付账。
“你很危险。”白风理咲吃起了拉面。
“你不危险吗?”有栖紫阳花偏头望着她,“你也拥有107号启示,你和我是对等的。”
“但我不是龙种。”
有栖紫阳花停下手里的动作:“什么!”
“你很危险,龙种对于混血种......很危险,但龙种,应该清楚自己究竟该效忠谁。”
“你想说什么?我并不是那些没有高级智慧的生物,我也是混血种,只是血统有方面的问题。身体强度的确比混血种强上不少,但远远达不到真正龙种的地步。你也是密党组织,你一定很清楚龙种是什么东西,甚至你肯定接触过。你拿我跟那些怪物比,是不是有点儿高看我了?”有栖紫阳花说。
“如果不是你老板第一个发现了你,可能主人会对你更加欣赏。”
“欣赏?这是将我看成了货物吗?你家主人还真是个疯子。”
“的确是个疯子。”白风理咲点头,“所以我被派了进来,因为这里面有主人想要保护的人,那个人是最后的武器,而我需要在这枚武器爆炸前扫清一切障碍,安全将他送到决战的位置。”
“原罪吗?”有栖紫阳花吃了口面,压低了声音。
白风理咲将圆锥和羽毛收起,笑笑继续吃着碗里的东西。
“我们是同一条战线上的人吗?”有栖紫阳花看着热汤,上面的两片葱花像此时的她们,互相对撞又依依不舍。
白风理咲拿着筷子的手停顿了两秒钟,而后继续吃着拉面:“看你怎么想,目的是一样,也有可能不一样,毕竟不是同一家密党。只是在这里,你和我都是患者,你要治病就要有钱,但你没钱,只能靠我,不想给医生钱的另一个办法,就是给他一拳,这点你和我都做得到。”
“我想说的......是你和我都没有了家人......事实上,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是我杀死的。”有栖紫阳花淡淡地说,“血统爆发失去理智的我,吞掉了他们的脑袋,除了我的妹妹,所以我不敢和妹妹见面,因为我杀的不仅是我的父亲母亲,也是她的父亲母亲。”
“如果珍惜,那请珍惜,而不是躲起来,害怕责备。”白风理咲慢悠悠地说。
说完,转过身坐在凳子上拿出一瓶红色的液体灌入嘴中。
有栖紫阳花不知道白风理咲这是何意,但那些话却在她的心里抓了几道痕迹。
“你逃出来的时候,你想在想什么?”
白风理咲瞪着有栖紫阳花,有栖紫阳花也瞪着白风理咲,两个人的眼睛里似乎都含着锋芒。
“想结婚。”
听到她敷衍的话,有栖紫阳花皱了皱眉头。
“当时我躺在地上,幻想着海面上沉积的那一层厚厚的云,像一条巨大的鱼遮住了天空,那鳞片看得让人兴奋。因为幼稚,什么都可以添加上魔法的想象力,也曾幻想着穿上婚纱出嫁的那一刻,看着对面的笑容,看着父亲母亲的笑容,自己也毫无保留地笑出声。但他们再也看不到了,四实春野将父亲的十指一根一根切下,四实青乐隆将母亲身上的肉像生鱼片一片一片切下,其他族人被剖腹,未成年的男孩被冲锋枪打成筛子,未成年的女孩先被充当泄/欲工具,然后割开喉咙放血。我很想穿上白无垢,在他们的祝福里和自己所爱的人交换戒指,因为那样就代表着他们没有死......只是活下来的只有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