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三天过去，小罗伦茨依旧整日持续发着低烧，卡特里娜为了能更好的照料，干脆暂时关了洗衣房专心看顾起他来，不过也是因此有了意外发现——小罗伦茨居然是个女孩！

陆泽得知后也是惊得目瞪口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偶然捡回来的小男孩居然莫名其妙变了个性别。在卡特里娜擦净她脸上的污浊后，那清秀可爱的眉目才彻底展露出来。以她如今这副样貌胚子，长大后必定是个红颜祸水的主！

不过虽然对此感到惊讶，陆泽却暂时没有更多闲情去揣测小罗伦茨的来历，他正和老麦等人如火朝天、按部就班地进行各项试验步骤。此时已初步进行了两轮试验，但溶液滴到细菌培养皿并静置一段时间后并未生出透明区域，显然这些霉株的药效太低。

另一边的布坊建设也逐步走上正轨，宋掌柜因绸缎丝料难题已解决的缘故精神居然日渐好转，虽说依旧有些虚弱，不过此时已经可以抛弃手中木棍自行下地行走。

他来到新布坊，见陆泽好不容易停下手中的试验器材后赶忙上前询问。

“少爷，厂房都已经安置妥当了，不知我们何时重新开工？”

陆泽长舒口气，沉浸在瓶瓶罐罐中的这几日让他恍惚间像是回到了学校试验室的旧时光，此时虽然试验结果有些不好，但他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因此并未感到失望。

“呼——这么快吗？”

他匆匆擦了把汗走出试验小屋门口，才发现那些曾经随意摆放在宋掌柜院中的破旧木质织布器械，此时已经整洁地陈列在厂房中，一群兴高采烈的工人们正怔怔看着自己。

“咳咳......大家好，我叫陆泽。”他清了清嗓，平淡无奇地打了声招呼。

“东家好！”二十来号工人齐声回道，他们都是老诺曼布坊的熟工，前次在破产事件后均被新坊主以各种借口裁掉，生活也随之陷入困顿。

好不容易跟随宋掌柜重新建厂，又再次因为各种原因遭遇失败。本以为就将一如既往地挣扎在温饱线上，偶然间又得知老坊主的独子将重新办厂，于是应陈伍德的召集赶忙又聚在了一块。

因为重新获得这份难得的工作得以养家，他们对陆泽感激淋漓，更不必说还仁厚地提前预支到部分薪水解决了各自家庭的燃眉之急，故而此时初见陆泽便发自肺腑地问候道。

“呃......”陆泽可从未经历过这种场面，因此一时有些愣神，宋掌柜在背后偷偷推了下才反应过来。

“那下面我简单说两句吧。”

见众人热情地紧盯自己，他不由地挺直了腰正色道。

“我并不是脑子一热才决定重办布坊。按照我父亲的遗嘱，我本想向因老布坊转售缘故失业下岗的工人提供一笔补偿，可在老掌柜家中却醒悟过来——这只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

“即便是真的以现钱补偿各位，恐怕均摊到每位工友身上也只能解决一时之急，因此我才转了念头打算重振诺曼布坊，于是重新召回了各位。”

“仅从一经召集各位便云从而回的角度，便能看出大家对咱们布坊的深厚感情，这也坚定了我办好新厂的决心，我相信通过群策群力我们一定会重新取回诺曼布坊的荣耀！”

“好！”闻言宋掌柜带头鼓起掌来。

不过这倒令陆泽有些尴尬，他可从没想过有这么一天，这番官方说辞还是从他老领导那里学来的，换做以前他可没少暗自腹诽这些冠冕堂皇的套话。

一旁靠在门边的老麦似笑非笑地打量着自己这位稍显青涩的弟子，半年没见虽说性格变得咸鱼了不少，可他依旧保持着善良仁厚的本性，即便是这套官方说辞也显得真诚无比，这才是工人们热情鼓掌的原因。

不过听到这种语气，微笑之余他不禁猛打了个寒颤，像是想到了什么，赶忙回身带上了门不再聆听，继续埋头沉浸在提纯试验中。

“咳咳。”陆泽清了清嗓子。

见众人掌声持续不停，他只得抬手示意了下暂停，继续说道：“在真正开厂前我有几件事需要和大家一一说明商讨。”

“首先，我办布坊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挣钱。呵呵，也许有人会在心里说咱们这个布坊不是为了挣钱又是办来干嘛？难不成真是在做慈善？”陆泽掐着嗓子模仿着做作的语气，引得众人轻笑。

“咱们布坊肯定是要挣钱的，可这并不等于我挣钱，而是大家挣钱！”陆泽掷地有声道。

见众人传来疑惑目光，他继续解释道：“这家布坊凝聚了大家的心血和汗水。织布器具是宋掌柜此前自行出资从老布坊回购而来的，也是大家费心搬运、耐心清洗好的。我既没有技术也没有经验，在这里只是出了一点微不足道的租厂小钱。”

“因此我打算采用员工持股模式，以工会控股、大家群策群力的方式来建设新布坊！今后只要是咱们坊的员工，工作达到一定年限后将自动获取相应股权。如在经营中具有突出贡献者，可经工会商讨后自共有股权池授予部分额外股权。”

陆泽话音刚落，便如石子投入平湖般惊起波浪，原本平静着倾听的老员工们顿时议论纷纷，坊内氛围一时吵杂起来。

“少爷，使不得啊！”宋掌柜回过神来后立即轻轻扯动陆泽衣角，而后干脆走到他面前语重心长地劝阻起来。

“少爷，我可从未听说过有这般经营方式！往日即便再大的工厂，能更加善待老员工已算仁厚，更何况是分散股权！这样决策起来岂不是乱套了？”

陆泽闻言轻笑，他这么做可不是无的放矢。分散持股共同决策乍一看确实像会降低决策效率，可他话还没说完，因此在示意大家平静下来后耐心解释道。

“大家的关注点都放在共同持股上了，这很好！毕竟只有如此才能真正算上布坊的一份子。不过正如宋掌柜而言，如果事事讨论、事事决策必定会提高管理难度、降低效能，故而我才会提出由工会控股。”

“我初步为咱们坊规划了一种模式，即按照一定年限由所有持股员工共同推选一定数量的人员担任工会委员、委员间再推选主席。事关重大经营决策由全体会员共同商讨投票，一般管理决策由工会委员间制定计划并交由管理层实施。”

......

实际上陆泽提出的这套模式绝不是他自己独创的，这是蓝星早已经过验证的一套行之有效的管理模式。

以办新布坊这件事而言，绸缎暂时还具有不可替代性，故而新布坊必定会在经营初期因垄断而获取大量利润。但即便再如何严守，这个秘密总会有曝光的一天。

虽说这些对老布坊怀有感情深厚的工友不一定会泄露其中机密，可就怕行业竞争者采用无孔不入的手段从他们或他们身边亲友的口中强行撬出这个机密。

因此与其千方百计保守这个机密，倒不如从一开始便顺其自然，利用先发优势抢占市场、口碑和研发时间。即便有后来者追赶，只需保证核心员工不跳槽就能维持这种优势，而以授予股权的形式便能很好地解决这个难题。

毕竟人皆有惰性，与其从头创办一家丝绸厂与新诺曼布坊这个行业先驱进行竞争，倒不如顺其自然成为行业先驱的成员之一。即便真有如此有志气的人那也是少数，陆泽不相信这些少数派的组合能够胜过自家布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