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白驹过隙,缓缓流淌,转眼间,便又是两年过去。
墨家后院书房中,韩煦与墨问天以及墨荀正在交谈着什么。
半晌后,韩煦轻笑着开口道:“差不多就这些了。”
墨问天沉默不语,墨荀也紧皱着眉头,“韩兄这是打定主意要离去了吗?”
韩煦一阵苦笑,“五年来,多谢墨家的鼎力相助,也感谢墨家主的照料,只是眼下我修为无法精进,必须要出去走走了。”
墨问天叹了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
墨荀倒是朝韩煦拱了拱手,“那便恭祝韩兄一路顺风,得偿所愿了。”
自彩霞山返回后,韩煦在鹿鸣山开辟了一处药园,将一些凡俗的药材全部移植到了药园当中,有了灵气的滋养,凡俗药材倒是长势喜人。
随后,韩煦又将幽影豹的血肉与墨家众人分食。
妖兽血肉乃是大补之物,对凡俗之人来说,堪比灵丹。
韩煦自己只留下了两张幽影豹的毛皮、牙齿和利爪,这些东西可以用来炼制法器。
接下来的日子,他便开始潜心修炼,闲暇之余还要研究阵法。
为了炼制阵法,他还跑去墨家的铁匠铺学习锻造之法。
虽然与炼器之法大有不同,可这本就是一脉相承,炼制一些简单的材料自不在话下。
炼制好了迷雾阵之后,他便随手布置在了鹿鸣山上,另外炼制了两块令牌交给墨家,方面他们出入。
至于小聚灵阵,非是韩煦无法布置出来,而是布置出来用处也不大。
此聚灵阵无法引动灵脉,只能依靠灵石驱动。
韩煦身上本就没几块灵石,便索性不去布置。
半年前,韩煦的修为已然达到了炼气期六层的顶峰。
可无论他服用黄龙丹还是依靠天地灵气修炼,却是根本无法突破瓶颈,迈入炼气期七层。
因为黄龙丹到得如今,也产生了抗药性,炼化时所能提供的灵力,已是微乎其微。
这很可能是韩煦自己资质的问题,当年的韩老魔也不至于像他这样,如此快便产生抗药性。
眼下半年过去,始终无法再进一步,他不得不离开墨家,前往坊市寻找突破的契机。
此去也不知要花费多少时日,快的话,顶多一年半载,慢的话,怕是遥遥无期。
临离去之前,他将炼丹之法、阵法以及修炼心得全部留了下来,放在了洞府之中。
若是墨家后人中,有人身负灵根,自然可以前往鹿鸣山修行。
无论如何,墨家在他的修炼当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若是没有墨家,他根本无法迈入炼气期,成为一名修仙者,更遑论修炼到如今的境界。
来到这个世界,他本是无根浮萍,却是在墨家找到了家的感觉。
将东西留下,便权当是还了墨家的恩情,也算是留了个念想。
……
翌日清晨,韩煦穿着一身黑色劲装,牵着一匹马出现在了羊角村村口。
前来送行的墨家人并不多,可个个都是核心人物,其中还有一个四岁稚童。
这孩子便是墨荀与桑儿的女儿,名叫墨茹仙。
百日宴时,他初次见到,便喜欢上了这丫头。
当初韩煦怀抱着小丫头时,她那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直盯着韩煦看,一边咿咿呀呀,一边吐着泡泡,甚是可爱。
在韩煦看来,墨家的第一位修仙者,很有可能是这个孩子。
待到她六岁之时,便可为其检测灵根。
为此,韩煦每年还会抽出一段时间,专程为她调理身体打好根基。
所以这丫头和他一直很亲。
眼下小丫头一直拽着韩煦的袖子,哭的稀里哗啦,泪眼汪汪,满是不舍。
韩煦满眼柔和的揉了揉她的脑袋,好一阵安慰,答应以后一定会回来看她,这才被桑儿给抱走。
韩煦深吸了口气,环顾一圈后,脸上满是苦笑之色。
因为……另一个死丫头,自从得知他要离开羊角村后,便再也没出现过。
如今韩煦都要走了,她也没来相送,这是铁了心的不想再见。
嘴角扯出了一个笑容,韩煦翻身上马,朝众人挥了挥手,又朝羊角村中望了望,这才调转马头,一扬马鞭,策马而去。
脑海中回想着五年来的一幕幕,韩煦心中也有些伤感,可他也没多做留念。
若是无法跨入筑基期,那么他迟早会回来的,可若是一旦踏入了筑基期,也许再无归期。
不过若是得到了金髓丸的丹方,那倒是可以返回墨家闭关,等待六年后的升仙大会。
可对于得到丹方,韩煦心中很是没底,他深知修仙界想要获得丹方到底有多难。
若非机缘巧合之下,从王仙师那里获得了丹方,他根本无法想象该如何修炼。
此行他轻装简从,东西都收在储物袋中,赶起路来没有拖累,速度倒是不慢。
半日后,正值午时,他已是遥遥看见了一处观景亭。
这处观景亭是墨家修筑的,起初是为了在途中歇脚,久而久之,便将此地打造成了一处观景之所。
此地视野开阔,登高望远,能一览众山,风景秀丽。
只是,当韩煦远远的看见这观景亭时,整个人却是愣住了。
因为在观景亭中,有一名年轻女子正眺望着远方的景色怔怔出神。
她那乌黑柔顺的秀发绾成了发结,由两支精美的发簪盘于脑后,两鬓更几缕青丝垂于双肩,柳眉弯曲细长,眼若桃花眸若星辰,嘴唇轻咬,精致的小脸白里透红。
只是在其眉眼之间,却有着一抹淡淡的忧伤。
她身上穿着一袭青衫罗裙,身姿挺立,双手交叠,腰间系着紫色束腰,广袖随风舞动,整个人飘飘欲仙。
而那柄从不离身的湛蓝宝剑,却是不见了踪影。
那亭中之人不是墨漓又是何人?
只是,韩煦从未见她如此打扮过,一直以来,都是一身白色劲装罩身,秀发高高扎起,宛若马尾,英气逼人。
可此时的墨漓,却宛若画中人,愈乘风归去,显得娇柔可人。
韩煦深吸了口气,打马上前,才刚一下马,一道空谷幽兰的声音便传入了他的耳中。
“你……来啦。”
看着她窈窕的背影,韩煦苦笑了一声,“你今天的打扮,很美……”
“再美又有何用?年华易老,岁月悠悠,终归……只是红颜白骨罢了。”
韩煦眼中满是复杂之色,离去前,他最想见的是墨漓,可最怕见的,也同样是墨漓。
五年的朝夕相处,年少时,最美的一段时光,若说没有一丝心动,那是不可能的。
可这又能如何呢?
听墨漓如此言语,韩煦有些不知所措。
他宁愿眼前的女人对他拔剑相向,也不想看见她那满眼的忧伤。
而那句红颜白骨,更是触动了他的心神。
韩煦背过身去,不敢再看,他怕再看下去,自己便舍不得走了。
抚摸着马脖,韩煦勉强笑到道:“漓儿你姿容绝美,武艺高强,墨家又如日中天,你一定会有个好归宿的。”
“是吗?”墨漓悠悠的转过身来,看着韩煦的背影嘲弄道:“你就连看都不敢看我了?我有那么可怕吗?”
言语之间,满是讥讽。
韩煦紧紧的握住了缰绳,仰头看天,并未回话,可脸上的复杂之色,怎么也掩盖不住。
墨漓缓缓上前,将脑袋抵在了韩煦的背上,轻声细语,吐气如兰的说道:“韩大哥,你还会回来吗?”
一阵幽香传入韩煦鼻尖,让他咽了口唾沫,艰难的说道:“会吧……”
墨漓一阵轻笑,“怕是等你回来,我已嫁作他人妇了……”
韩煦浑身一颤,却是没有回身,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浊气,这才缓缓回道:“祝你幸福。”
“幸福吗?”墨漓喃喃自语,“什么才是幸福?不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算是幸福吗?”
她的语气中满是感伤,声音也有些微微发颤。
感受到墨漓身体的颤抖,韩煦的心猛的一抽,用力的捏了捏拳头,这才狠狠的咬牙说道:“我怕是也给不了你幸福……天色不早了,我得继续上路。你……回去吧……”
他必须要走了,再不走,他怕自己真会陷入温柔乡。
此一去,连他自己也不知晓究竟何时能够回来,又何必留情,让佳人独守空房?
这得何其自私?
更何况,二人从未谈过情说过爱,更没有互诉过衷肠,如此断去,将一切扼杀在萌芽之中,怕也是最好的结果。
话音落下,不待墨漓回话,他便直接翻身上马,没敢回头再看一眼,‘驾’了一声,直接打马而走。
看着扬起的烟尘和韩煦离去的背影,两行清泪自墨漓眼中流淌而出,她轻笑出声,可笑容却是那般的凄凉。
下一瞬,她抹去了泪水,朝着韩煦离去的方向玉指轻弹。
霎时间,一抹刃芒自其指尖划出,化而为了一道雪白流光,‘嗖’的一声斩在了韩煦身侧的一颗大树之上。
巨大的树木齐根而断,轰然倒下,坠落山崖。
见韩煦依然没有顿住身形,渐行渐远,墨漓抬起手来看了看,自嘲一笑,“武功再高,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