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康安一过来,坐路通判对面的一年轻人立马站了起来,退到了路通判身后。
这人祈康安同样认识,是路通判家府上老管家的长子双吉,同时也是路通判的贴身小厮。
因而也没再客气,一屁股坐下后,把祈宝儿放到双吉刚坐的坐置上,微喘着气抹了下额头被挤出来的细汗。
路通判见状笑了笑也跟着坐下,人家显眼的是不希望他行礼,这儿也的确不太合适。
心里乐着呢,虽说礼多人不怪,可互相间见面能如此随意的,才是至亲至交不是。
说明他的努力没白费,祈路两家的关系总算是被他给连上喽。
也说明他没看错人,安乐县主不是那一有了身份就眼高于顶不识旧人的人。
都说屁股决定眼光,其实屁股也决定着周围人对你的态度。
以前的路通判再和蔼再善待百姓,身上多少还是粘着为官者的清高。
想想祈康安父子仨第一次见到路通判时的场景,祈康安跪下起来跪下又起来好几次呢,路通判可是高高在上坐着屁股都没动过一下。
现在呢,他亲自上手给父子仨各倒了杯茶,“真是凑巧,竟是在这儿都能碰到县主和祈老弟。”
祈康安没说叶扬的事,只道是今天他们房子上梁请李道长去做法,正好着借送几位道长回去想带闺女出来走走,哪知运气这么背的竟然碰到这鬼天气。
又问了路通判这是准备出城还是准备回城?
路通判就喜欢祈康安这点,特别的知趣,不该问的不问,问的是进出城问题,而不是问他去要啥。
“正准备回城,看天压了下来,以防万一便在此歇脚避雨。”
隐晦的瞟了眼捧着茶杯喝茶的祈宝儿,路通判面目略显纠结的张了张嘴,终还是什么都没再说。
祈康安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瞧出了路通判应该是有什么话想对他闺女说,且那话估计还不是啥好事,否则路通判不会为难。
于是,他也当没看到般转开话题扯起了其它。
两家已经是有了往来,这可聊的天就多了,互相先问候对方家里人,这个身体咋样,那个身子骨还成吧,你家房子上梁了那啥时候搬啊,搬时可别忘了叫我等等。
不会儿,茶棚外豆大的雨迎向地面,雨下得又急又大,令本来闹轰轰的茶棚内有那么一瞬间的寂静。
紧接着,更大的吵闹声传来,大家一个个都是对这突来大雨的抱怨与不安。
抱怨,是被困住了。
不安···
位于不远的一桌从大雨聊到了南方的水患问题。
南方本就雨季众多,尤其是三到九月这期间,几乎是两天一小雨,五天一大雨。
一个瘦弱的翠衫青年一脸愤恨的咬牙说:“以前就是几乎年年要修河修桥,结果呢,今年第一场大雨只多来了几天,河堤崩了,桥断了,难民流离失所。”
坐他旁边的另一墨衫青年顿时变了脸色,忙紧张着四处观望着,边用扇子敲了下他的手低声警告道:“严兄,慎言。”
这岂是他们这些学子可随意妄言之事?
翠衫青年说话的声音不大但也没特意压着,两桌之间离得也近,祈康安父子仨及路通判等人都听到了他所说的话。
祈康安倒是听说过近年来南方水患严重,尤其是今年,似乎是南方的好些地方连城镇都被大水淹没,从南往北逃的难民不少。
据传太子现今还在南方某地救灾与灾后重建呢。
也正是因为南方遇着了水患,南方本就是麒麟国的产粮重地,这不就造成了麒麟国各地的粮食都跟紧张。
祈康安没为这官,许多事和聪不聪明没关系,而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压根心里都没多去寻思。
听到翠衫青年的话,他只觉得‘哦,太惨了。’
祈宝儿却是在翠衫青年话落后,突然目光如炬的看向路通判。
路通判不知道为啥,翠衫青年的话让他很是心虚,明明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他还是感觉脸烧得慌。
也许,是因为做错的事的人,和他是同行?
本来就底气儿有些不足,再被祈宝儿这么一盯,更是觉得心脏噗咚噗咚直往喉咙蹦。
好在祈宝儿只是瞅了他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什么堤坝要年年修?
特嘛的年年修还决了堤。
路通判心里默默松了口气,呼~
不过,县主小小年纪,怎的目光会如此犀利?
那边几个青年已经聊到了其它,他们应该都是附近的准备去哪参考的书生,闲话没聊几句便互相的讨论起了文章。
不过他们不说,茶棚内还有其它人在说南方水患的事儿。
有支护镖队伍也在这避雨,好巧,他们正是南方巴城来的护镖队。
一群汉子声音个个都不小,你一句我一句的,没会儿茶棚里其它声音渐渐消失,只剩着他们一桌在聊天。
从他们所说的话中大家可以听出,巴城城内没怎么受到水患的迫害,但巴城所属之下的其它县镇与村几乎全都遭了殃。
原因就是翠衫书生所说的决堤。
南方有条由北向南的巨大河流,自古以来大家都称其为巨河,这条河养育了河两岸的百姓,但要其发起怒来,它也能要河两岸百姓的命。
巴城就位于巨河一侧。
巨河决堤,决堤前已经断断续续连下了几个月雨,那奔涌出来的河水压根没给老百姓反应的时间,整一个直扑而来,离得近的村子只几息时间就直接整个村子都被河水铲平,远的也只够人离家出逃。
巴城城内之所以没事,是因为巴城于两百年前曾被它国攻打过,那时巴城因为一直都处于一个较安全的位置,所以城墙建得不高也不厚,很轻易的就被攻破了进去,所以后来重修城墙时是往可抵御强攻形武/器这目标上去造。
没想到建好城墙后的巴城再没受过兵患之祸,却在两百年后蒙祖上阴德的挡住了奔涌的河水。
“当时太吓人了,那水声我们就城里都能听到城外轰隆隆的响,全城的男儿都顶着雨用自个或是拿东西抵着城墙,其实心里都晓得作用不大,就是心里怕。”
这镖师话落后,整个茶棚都静默了会儿。
直到有个站着的汉子小声问道:“巴城都遭了灾,那柚城那边不是更惨?”
柚城位于巴城的下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