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密道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密道,只是一处矮小的洞罢了。
当初泉先建立王庭之时,资源还不算多,因此城墙破破烂烂,有不少缺口。
泉安出生之后,常常跑出王宫玩耍,便从这小洞里外出。
待泉安为王之时,重修围墙,也就将这里保留了下来。
本是回忆童年往昔,却不了此时却成了自己的救命稻草。
泉安从未想过,自己怎么可能沦落到这种地步?
通过了这小洞,泉安都能看到远处不断有手持武器,主动参与纷争的鲛人。
海水里充满了血腥气,就连圈养在王庭的鲨鱼都蠢蠢欲动,被拖上了战场,进行战斗与厮杀。
看到这一幕,泉安也不知怎么会变成这样。
虽然大王子和二王子的党争是自己可以纵容的结果,为的就是让王庭内部竞争起来,他也可以搞好平衡,让王庭快速发展。
本来一切都是很好的,怎么随着自己的病倒,一切都变了?
泉安不敢有所停留,便让婢女与自己一起,朝着军营驻扎之地走去,他要召集禁军,平叛!
他已经想清楚了,什么大王子和二王子,都是逆子!
他要传位给受封海鸣城城主的小儿子!
幼子当了这么多年的海鸣城城主,应该是拥有了充足的管理经验,自己到时候凭借禁军平叛,迅速结束这场骚乱,令幼子上位,一切还是能够回归正轨的。
当泉安满怀期待的来到军营前,却被禁军呵斥,令他不得靠近。
泉安表现出自己的身份之时,却只得到冷冷地回复。
“安王已崩,冒充王者当死!”
听到这句话,泉安也算是知道,禁军似乎也不想掺和他们家庭的纷争,说出这句话之后,便开始抓捕泉安。
泉安跌跌撞撞之际,竟然爆发出了寻常养尊处优之时难以表现出的强横之力,一扫病态,直接从三四个禁军的围杀之中带着婢女突出重围。
泉先的巨鲨之力不仅仅只是传给了泉息,还传了一部分给泉安。
虽然突出了重围,但泉安依旧负了伤,腹中被划出一个口子,血如泉涌。
禁军出动,追捕泉安。
泉安退无可退,南窜北逃之下,竟然来到了一片浅浅的海滩。
这片区域让泉安有些熟悉,但他终究还是忘了这是哪里,只觉得有些眼熟。
他依偎在一个建筑前,深深地呼吸着,望着眼前惊恐不已的婢女,他低声道:“我要死了,你带着我的鳞片和纱衣边角,去海鸣城,让……祈儿为王。”
说罢,泉安便毫不犹豫,在衣角之上写下血诏,说明了缘由之后,又吩咐幼子一定要照顾好这个忠心耿耿的婢女,可封其为王后云云。
婢女见状,大为心动,当即对泉安磕了个响头,然后朝着海鸣城的方向逃窜而去。
一瞬间,整个天地只剩下了泉安一人。
泉安深深地吸了口气,伤口还在流血,婢女离开之前给他简单了包扎了一下,但泉安知道,这样的包扎手段其实没什么作用的。
自己当了二百多年的鲛王,看这样子,终究还是一团糟啊。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开始环顾四周。
这里……
很眼熟。
究竟是哪里呢?
大脑缺氧之下,倒是让泉安思考有些缓慢。
不过很快,泉安便想到了什么。
二百多年前,先王曾经在这里,握住自己和大哥泉息的手,说了一些话来,并且在这里让自己当了王。
这里是供奉始神的神庙。
这里人烟罕至,是因为自己曾经下过诏令,言‘神庙乃始神之域,凡鲛人者非祭祀,不得入内’。
没想到,自己竟然回到了这里,回到了这个梦开始的地方。
泉安现在已经有些迷糊了,泉先令他即位时是在临死之前的病榻上,而并非神庙。
他望着神庙,一股莫名的感觉涌上心来。
自己晚年的遭遇,会不会是不敬神明,导致的天谴?
莫名的恐惧充盈在泉安的内心,泉安也开始动了起来,奋力朝着台阶上一步一步的攀爬着。
“嘎吱——”
伴随着一阵摇曳,泉安推开了大门,望着神庙中央供奉的那尊神像,一阵恍然。
神像因长期未曾清洁,上面已经布满了海藻。
贡品早已消失不见,只留下了深深地沉淀物。
地面上的海草倒是不多,这倒是能够得知,似是有人时常清理。
不过清理之人却不敢清理神像,毕竟神像也就是代表着神明。
“始神!”
泉安弯着尾鳍,在神像面前,敬畏地看着神像,似有忏悔之意。
血液从腹部汩汩涌出,鲜血飘散在海水之中,让这里平添了一股血腥味儿。
泉安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起了自己的牢骚、说起了自己的不易。
也说起了自己不该不敬神明,自己不应该让神庙荒废。
言语之间,也曾提起过先王。
他说起了自己即位之初。
即位之初,他也是十分崇信始神,每个满月都会到神庙祭祀始神,以求得到神的注意。
但却无论他如何虔诚,都没有得到神的回应。
相反,支持泉息的臣子们也常以‘无法得到神的眷顾’为由,攻讦他,甚至因此掀起叛乱。
经历过叛乱之后,泉安也再也没光顾过神庙,并且开始以一百多年的时间,潜移默化,改变新生代鲛人内心的想法,让他们相信始神更像是传说,而并非真实存在的。
甚至于,泉安还尝试过修改文字记录,但想了想,还是放弃了一些,只是让人散布谣言。
毕竟,真实的历史还是要流传给后代子孙的。
“十一城遍布海疆三千里,我将王庭的疆域扩大了五倍有余,也未曾追求过永生,为何会导致如此的境地?”
泉安的声音有些激动,不过很快,他便又自怨自艾了起来:“倘若始神要惩罚我,也是我罪有应得。”
他虽然不曾追求过永恒,但想过让鲛人王代替始神,成为鲛人之中独一无二的天。
对于神明而言,这是大不敬的。
他躺在神像面前,双目无神,而在他的面前,一个高耸的身影正在出现。
“你的一切我从不关心,沦落至此也并非神的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