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之后,玄净收回目光,走进寺庙,看到在黄墙后面,有两个锃亮如圆盘的光头,从中冒了出来。
法明见小徒弟突然进来,赶紧站直了身子,捋了捋身上的僧袍,道:“阿弥陀佛,玄渡啊,方才为师试探了一番,你的心境有所长进,不错不错。”
玄渡也赶紧化解偷窥被察觉到的尴尬,干咳了两声后,道:“阿弥陀佛,徒儿有此心境,还是师傅教导得好,若没有师傅如此悉心栽培,又怎会有我玄渡今日呢?”
“善哉善哉,为师只是带你入门,一切修行还需靠你自己”法明突然话锋一转,“佛曰: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换得今生的擦肩而过。今生相逢便是缘分,何苦去哀愁,何苦去犹豫?”
玄渡点头附和:“师傅所言极是,每个人的所见、所遇或早有安排,一切皆是缘。缘起缘灭,缘聚缘散,一切都是天意,我们应好好珍惜。”
玄净无语地看着这对活宝,一个老不正经,一个大不正经,这都说的啥?你们可是和尚啊!
似乎是察觉到小徒弟的心思,法明又道:“佛说:若是有缘,时间门户都不是问题若是无缘,终日相聚也无法会意。所以呀,要珍惜,莫要错过。”
“阿弥陀佛,佛门虽有清规戒律,但不忌婚恋。世人对佛门或有偏见,但身为男儿,又何惧这些流言蜚语呢?”玄渡语重深长地说着,来到了玄净的身前。
如果可以,玄净想分别给师傅师兄的脑壳来上一记拳头。
这都哪跟哪?
“阿弥陀佛,师傅,师兄,你们误会了。”玄净开口正准备解释。
法明却摆了摆手,道:“为师是过来人,又怎会不知你这般年纪时候的想法呢?少年怀春,羞于坦露真情实意罢了罢了,一切随缘吧。”
随后,法明望了眼山门外山脚下还灯火通明的普安县,决定下山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于是,师徒三人就一起下山。
到了县中,法明与玄渡看到各种人间惨剧,阿弥陀佛也不知诵念了多少声,到最后是无声诵念,神情落寞。
玄净看到了那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老者,只见其不知疲惫地协助衙门以及镇魂殿斩妖司的人,帮忙搬运着受伤百姓。
玄净有意无意地靠近这位老者,他低声说了一句:“阿弥陀佛,人生祸福相依,笑泪交织,生不带来,死不带去,逝者长已矣,生者如斯夫。替逝者活着,未来终有一日,可见光明!”
说完之后,玄净转身去帮忙远处那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孩童。
老汉正搀扶着一名伤者,听到这话,猛然转头,看向那名小和尚的背影,嘴里发出只有他自己可以听到的声音,“阿弥陀佛,多谢圣僧开导。”
这一夜,玄净师徒三人彻夜未眠,直到黎明到来,天边翻起来鱼肚白。
众人望去,那一缕阳光,如同希望般温柔又耀眼。
阳光泼洒在千仞白崖上,如同给其镀上了一层金。
此等美景,只有早上跟黄昏的时候才可以看到。
上山的路上,法明驻足欣赏,还说起了当年差点将寺庙命名为金山寺的往事。
回到寺庙后,除了玄净想要休息外,法明与玄渡精神百倍,便大开山门,今日前来烧香拜佛的人估计不多,但也不会很少。
毕竟经历夜里的事情后,普安县的百姓估计对佛寺会有更高的向往之心,不过还有许多受伤的人需要在家疗伤。
玄净回到寝室后,关紧房门,然后内视身体,看到神庭穴成千上万的功德小人儿们正在努力开凿。
以一个红色的功德小人儿为首,是夜里救治世人获得的救世功德所凝聚成,最为瞩目耀眼。
只几个时辰的时间,天王殿已经初具模样,气势蓬勃,看架势比山门殿还要威武。
玄净与这些小人儿们行了佛礼后,把目光放在了超度秋蝶魔女所获得的超度功德上,一个蓝色的气泡包裹着蓝色功德小人儿。
心念一动,气泡顿时破裂开来,一连串的记忆片段,如跑马灯般,在眼前一一浮现掠过。
看完之后,玄净不禁唏嘘这只女鬼命运多舛的身世。
秋蝶魔女身前唤作秋怡,出自于前朝官宦之家,后来国破家亡,她作为朝廷家眷,家中父亲被斩首,兄长流放,而她一众女眷被判入京都之外的教司坊当起了风尘女子。
秋怡姿色身段皆不错,又加上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对诗词更是有着过人的天赋,不到半年就成了当红花魁,无数富家子弟以及儒家书生对其青睐有加。
后面就是略显俗套的故事。
风尘女子爱上穷酸秀才,出资让秀才进京高考。
秀才考取功名很顺利,返乡之后,秋怡在教司坊等待着秀才的到来,谁知等来的却是朝廷官兵。
秀才为了仕途顺利,竟然状告秋怡写反叛诗词。
朝廷在秋怡房中确有寻得诗词,基本都是与秀才谈情说爱时所写,但有一张是秀才故意夹在中间的诗词,当初还嘱咐秋怡莫要打开,等他高中回来后再开启。
没想到,这却是秀才早有预谋留下的栽赃之物。
秋怡锒铛入狱,在大牢中饱受折磨,在各种酷刑之下含冤致死,之后被抛尸乱葬地。
真正令玄净感到恶寒的是,那秀才后面去了乱葬地,本以为是替这位可怜的姑娘收尸,谁知却将其尸体大卸八块,分别投入不同的江河,深怕有朝一日暴露。
不知过了多久,秋怡成了孤魂野鬼,慢慢一步步成长,成为了鬼王的第十三公主,自称秋蝶魔女。
秋蝶魔女对于那名秀才的仇恨,宛如滔天一般,这些年它一边努力修行,一边打听,终于是打听出来,当年的秀才已死,但他的家族却成了长安城中儒道世家!
关于秀才的记忆片段就只有这些,后面则是秋蝶魔女与鬼王的一些片段。
玄净在漆黑如墨的鬼殿中,看到了一双令人视之便会恐惧的猩红眼睛,所发出的声音更是刺耳。
“秋蝶,此番邢台城的第五殿,如若见机不对莫要强撑,需及时退回。”
“义父,此话何意?”
“北阴酆都大帝神机妙算,六百年前已经谋划,近百年的一些举动,是有意无意地暴露,七月十四我们真正的主战场不在邢台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