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玄净来到佛手山的时候，发现这里遍地都是光头，还有不少比丘尼，令他很是惊讶，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和尚。

穿着也是各有讲究，除了最常见的几种颜色的僧袍之外, 还有披着袈裟的高僧。

人群中，不仅有和尚，还有寻常百姓，他们在山脚下临时搭建了茶馆，在这做起了生意。

也有一些儒家弟子以及武道修士在其中，他们皆有信佛之心, 有人还是儒佛双修或佛武双修。

玄净望向前方，巍然耸立的山峰, 真如其名，如一只佛手高耸入云，仔细观摩起来，处处透漏着佛门气息，化怨气极为浓郁。

玄净还发现，佛手五根手指中最高的那根，似乎连通了苍穹，这座山的化怨气就是从此处开始散发。

“小师弟，是第一次来佛手山吧？”

这时，一道男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玄净转身望去，只见是一名年纪约莫二十五六的和尚，长相平平，但鼻子十分大，身穿着藏青色的僧袍，正双手合十脸挂着笑容。

玄净一边双手合十打着招呼，一边施展秘术聆听此人的心境。

常言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这门术法恰好解决了这个问题。

玄净听到此人的心境是市井街道的声音，好不热闹。

“阿弥陀佛，见过师兄, 小僧确实是第一次来。”玄净如实回答道。

大鼻子和尚眼底闪过一丝莫名的激动，他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可在三境的玄净看来，已经尽收眼底。

“这位师弟，若是不嫌师兄我唠叨，师兄与你介绍介绍这佛手山如何？”

玄净笑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小僧愿闻其详。”

大鼻子和尚点头说道：“小师弟，你也看到了，此山的化怨气之浓郁，对于我等佛门弟子来说，修炼事半功倍！相传此乃一位佛门高僧镇压阴宫鬼殿自废佛手留下，实则不然……”

说到这里，大鼻子和尚顿了一会，才继续说道：“其实这只佛手镇压的不是阴宫鬼殿，而是当年的道教之首！”

玄净听闻眉头一掀，倒是不曾听闻过这类说法，不免激起了兴趣。

大鼻子和尚看在眼里，知道鱼儿钩了, 接着干咳两声, 扯了下嗓子，嘀咕了一句：“这天气太热了，说的师兄都说得口干舌燥了。”

一般有点眼力劲的，这时都会相邀去茶馆喝茶，再慢慢道来。

谁知，玄净不为所动，那双干净清澈的眼睛，凝视着大鼻子和尚。

大鼻子和尚暗道榆木脑袋一声，也不在装摸做样，直接说道：“小师弟，我们不如找个茶馆坐下来慢慢聊？”

“可以，听师兄安排。”玄净莞尔一笑，跟着前面的大和尚来到了一家茶馆。

这家茶馆的声音显然没有其他茶馆好，但地理位置明显不差。

“小师弟，师兄法号寂真，来自于大......大莲花寺的密宗内门弟子，不知小师弟师出何方？”大鼻子和尚坐下来后，现实自我介绍一番，随后询问起了玄净的来历。

毕竟要宰客，也得认清楚，以免得罪不该得罪的人，长安城卧虎藏龙，小心驶得万年船。

玄净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小僧法海，来自于幽州偏远地区的一所寺庙，说来寂真师兄也未必听闻。”

大鼻子寂真和尚心中一动，喜眉梢，又说道：“不妨说来听听，怎么说我也行走多处历练过心境，指不定曾路过借宿，排在四百八十寺中第几位？”

玄净摇头说道：“未能跻身四百八十寺当中。”

听闻这话，寂真和尚别提多高兴，他按捺住心中的兴奋，招呼来这间简陋茶馆的小二，要了一壶说是官茶的九井茶，一壶就要二十两银子。

“来，法海师弟，师兄我对你一见如故，不知你是否有同样的感觉？”寂真倒了一杯热茶递了过去，尔后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拿起细细品尝起来，还连连称赞是好茶。

玄净也举杯喝了起来，这茶确实是好茶，他对于佛手山的来历甚想了解，遂开口询问。

大鼻子和尚寂真摆手一笑，说道：“都是道听途说的故事而已，有人说这佛手山是镇压阴宫鬼殿牺牲的佛手，也有人说乃是佛陀参悟无绝学‘如来神掌’的地方，可是到底是哪一个才是对的，已经无法证实。”

玄净微微蹙眉，就这？

“寂真师兄刚才可是说，这佛手并非镇压阴宫鬼殿，而是镇压当年的道教之首。”

“啊？我有说过吗？法海小师弟一定是听岔了。”寂真装起了糊涂，接着语重声长地说道：“我们佛门与道教虽然不合，但不至于如此自相残杀，而且这种话千万不要说，万一被道教的人听去，指不定会惹祸身。”

“法海小师弟，出门在外，祸从口出，你千万莫要道听途说后，就胡说八道。好在师兄我乃是大好人，加之我们一见如故，方才你所言师兄就当从未听闻，只要......”

“只要给个百八十两，师兄这嘴一定给你保守得严严实实！”

说到最后，寂空还挤眉弄眼起来。

玄净对此只是莞尔一笑，看来招摇撞骗的人，哪里都有，他起身准备离去，这时那名茶馆小二拦了过来，说要玄净结账。

玄净回头看了一眼，端坐在椅子，自顾自看着手中茶杯，细细品茶的寂真，知晓这不仅遇了招摇撞骗的人，还碰了一个茶托。

前世因为为人正直，没能在酒吧碰酒托，当时还寻思以自己的聪明才智绝不会傻乎乎地被酒托耍，没想到这一世当个素衣和尚，却能碰茶托，也不知这算不算佛祖显灵，给自己还了一愿。

“阿弥陀佛，这茶不是我要的。”玄净对着有着八品境修为的茶馆小二，如是说道。

那小二身材瘦弱，年纪不大，他说道：“不，明明就是你要的，而且你也喝了茶。”

“施主怎知我喝了茶？”

“因为我这双眼睛看见了！”

“哦？那施主相信眼见为实了？”

茶馆小二一愣，旋即道：“那是当然，难不成我眼睛看到的是假的不成？”

玄净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施主你着相了，佛曰一切皆为虚幻，你我眼中所见未必是真。当你快乐时，你要想，这快乐不是永恒的；当你痛苦时，你要想，这痛苦也不是永恒的。所以，眼见就是真的吗？有时候恰恰是你心中作祟，所谓相由心生，又有相从眼观之说......”

玄净没有停下，继续说着，他开始了禅宗最厉害的一大招数——忽悠，噢，不，应该叫劝善从佛，看开一切。

茶馆小二听得云里雾里，觉得很有道理，但又觉得这快乐痛苦，跟眼睛看没看到，有什么半毛线关系？

可是也不知为何，听这小和尚说这些‘高深莫测’的佛语，会有一种感悟人生，茅塞顿开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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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弥陀佛，想必施主已经明白，那小僧便告辞了。”玄净说了好长一段，使得茶馆小二接连点头后，转身就欲离去。

“阿弥陀佛，小高僧慢走。”茶馆小二竟然还相送出去。

茶桌品茶的寂真，如热锅的蚂蚁，怎么遇了个猪队友，被禅宗弟子忽悠几句，就不知道天南地北了？

“咳咳！”

寂真干咳两声，动用自身五品境的化怨气，落在茶馆小二身，将他沉迷于那番‘佛语言论’中唤醒。

茶馆小二醒来后，还挠了挠头，反应过来赶紧追了出去，再次拦下玄净。

“你个小和尚，竟然敢忽悠我？什么快乐痛苦，一切皆为虚幻？我看你分明就是想要喝霸王茶！”茶馆小二羞愤万分，撸起手袖欲要动手。

玄净身的气息波动很是微弱，不然大鼻子和尚寂真也不会看他，决定宰这条鱼儿。

“阿弥陀佛，小僧何曾忽悠过，佛曰一切皆无虚幻，如若施主不相信，那小僧再与你说道说道......”

寂真看不下去了，走过来，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今日总算见识了禅宗的厉害之处，法海小师弟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口才，假以时日若修炼有成，完全可以去与那些高僧佛法论道。”

“寂真师兄，谬赞了。”

“我与你也算是‘不打不相识’，若不嫌弃坐下来再聊一聊？”

玄净笑道：“百八十两银子？”

寂真哈哈一笑：“法海小师弟说笑了，方才不过开个玩笑，之前我就说与你一见如故，如今看来确实如此！”

玄净看了一眼寂真，此和尚的心境之声是市井街道的声音，那嘈杂之中，却不时会有一道敲木鱼的声响，在众多声音之中掺杂着，不打扰其他的声音，也未被其他的声音干扰，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玄净重新坐了下来。

寂真开门见山道：“法海小师弟如此能言善语，不如加入我们，只要喊来一个喝茶，我们就分你一半。”

玄净摇头。

“四六，我们四你六。”

玄净继续摇头。

“三七！”

玄净还是摇头。

寂真没有再往喊了，因为再喊就没有利益了，这壶茶成本都要二两银子。

“寂真师兄，闹市之中佛心不乱，为何要在此做这些生意？”玄净对这名相貌平平，但拥有着大鼻子的和尚，有着一丝好奇。

一个人的心境，是如何在闹市中如此稳固的？

而且还是佛门弟子。

寂真被玄净的这句话给说愣住了，这小和尚不简单，竟然能知晓自己的一些感悟！他深深地望了一眼玄净一眼，约莫安静了盏茶功夫后，他才缓缓开口。

“天下修士，不管是佛门还是道教，亦或者是儒家武道，说什么行走俗世江湖，历练心境，可他们却鲜少有人真正地进入俗世，以为江湖中的打打杀杀就是俗世，以为男女之间的情情爱爱就是俗世，可却从不知，俗世就在身边，就在不管那繁华还是不繁华的市井中。”

“早起来与邻居的一声招呼，中午饭馆与小二的交流，这些不也就是俗世，不就是最能历练心境的吗？世间有我，有你，有万物。”

玄净听完这番话，心境突然哐啷一声，响起如玻璃破碎的声音，心境大幅增长！

若将三品境的心境比作是一个茶壶，自离开普安县白崖寺后的历练，填满了三分之一，而如今听闻这番话，一下子又填满了三分之一。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感谢寂真师兄的肺腑之言，于小僧而言，太珍贵了！”玄净真挚的感谢道。

寂真哈哈一笑，他之前说与玄净一见如故，是为了拉他来喝茶宰客，现在真的有了这种感觉。

这种历练心境的方法，寂真自认为不是自己独有，普天之下，天才那般多，指不定数千年前就有人如此历练过心境。

一大一小的和尚畅聊起来，越是细聊，他们二人越觉得对方不简单。

“法海小师弟真的是来自于，幽州一个连四百八十寺都未能跻身的寺庙？”寂真不得不怀疑。

“出家人不打诳语。”玄净这般说着，突然道：“寂真师兄是不是要告诉小僧，你其实是大华兴寺的密宗弟子，而花和尚寂空是你的师兄。”

寂真瞪大了眼珠，满脸不相信，好一会儿后才平静下来，“法海小师弟是什么时候怀疑的？”

“从师兄告诉法号的时候，小僧就知晓了。”

“那你为何如此笃定？”

“因为你身与寂空师兄身有一个味道很相近。”玄净眼含笑意的说道。

寂真没有询问眼前的小和尚怎么认识寂空师兄，而是问道：“什么味道？”

“身的酒味。”

寂真：“？？。。。”

“说笑了说笑了......”寂真难得有些不好意思，“对了，法海小师弟认识我那不靠谱的师兄？”

玄净听到‘不靠谱’三个字觉得甚是熟悉，难道做师弟的，都有个不靠谱的师兄？

玄净将洛城中相遇花和尚寂空的事情讲述了一遍，这些不是秘密，寂空想必也会与人说起。

“原来如此！没想到法海小师弟还是我那不靠谱师兄的救命恩人！”寂真说着，就欲起身感谢。

这时，茶馆突然来了两批人，三名儒修与两名和尚。

这五人出现的时候，都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玄净。

但小动作在玄净看来一清二楚，连寂真都有所发现。

寂真看了这五人一眼，眼里绽放着惊讶之色，这儒修中有一名位列儒家年青一代，和尚中也有一人，皆是行列中佼佼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