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向南家出来秋思去了网吧，她找到自己报考的学校的官网，然后从里面找到了招生办的电话号码，已经到了下班时间所以她打过去无人接听。

第二天上午她又打了那个电话过去，询问学校的编导生是否招够了。

老师问她是省内还是省外，她说省内的。

“已经招够了，今年省内的招生名额是12个，已经招满了，录取工作已经完了。”

秋思心口像堵了块大石头，压着她不能喘息。她连谢谢都没说，直接挂断了电话，然后靠在墙上，任由眼泪一滴滴落到她的白T恤上。

天上一丝云彩也没有，只有万里的湛蓝，她伸出手企图抓住什么，但什么也没有。最后双臂无力的垂到了地上。

秋雨直升了一中的高中部，秋收已经成为了高三生，提前进学校补课去了。最折磨人的老三秋实，自学参加了中考，考在了一个公立专科学校，上的五年制大专班，学了他最想学的计算机专业。

她端起饭碗吃了两口，难以下咽。

奶奶问她“怎么了？菜不好吃？”

秋思摇摇头“我胃不舒服，去躺会儿！”然后就回床上躺着了。

那一年她19岁，趴在被窝里哭成狗。她的理想，她的爱情，她所期待的一切都灰飞烟灭了。因为没有那一纸录取通知书。

如果去上专科，倒不如回家干活，或是出去打工。爷爷的病需要钱，需要时间，奶奶的痴呆症状也日益加重，做菜要么不放盐，要么放好几次盐，有时候烧着火就忘记了，很危险。爷爷死了，奶奶该怎么办？如果有她在，至少能保证奶奶的生命安全。

她也不想再去复读，因为复读一百次她也考不上好的本科大学，艺考她没那么多钱去找老师上课，还是不要再想了。

还有就是她刚刚萌芽的爱情。

现在应该直接将那嫩芽掐掉了。

张青那么好的成绩，上大学是肯定的，他们就像两条平行线，从此以后都不会再有交集了，她做她的小农民，他要在外面广阔的天地里自由翱翔。他会遇到比她好的女生，也会有光明的前途。不像她，将永远困在这座叫做春雨镇的小镇上。

就算她不掐掉这一点嫩芽，任由它滋生成长，最终也不过是形容枯槁，不能开花结果的。现实就是现实，就像艺考一样，需要金钱和才华的支撑，感情需要的更多，时间，经济，沟通···所以，现在掐掉最好不过。

不记得自己哭了多久了，反正再掀开被子已经是晚上九点左右，她拿着手机到屋顶给父亲打电话。

“秋思啊，你再好好想想，去复读吧！不上大学怎么行？现在大家都上大学，不上大学工作都找不到啊！”父亲循循劝导“你年纪轻轻的，不上学现在出来能做什么？如果你不想复读，就去读个大专，学个技术在手上，出来好歹混口饭吃。”

“爸！我真的想好了，不上了，我这个成绩，再复读十年估计也考不上大学的。秋雨成绩好，让她好好读就成了。我在家和爷爷奶奶一块种地，供她上大学，考研究生，考博士，好不好？”

父亲头一次对她咄咄相逼“钱的事儿你不用担心，你该担心的是自己的将来，你要是不去上大学，将来一定会后悔的。爸爸小的时候是没钱上学，现在爸爸有工作，能供你们两姊妹上学你为什么不上？要会珍惜，这辈子学习的机会就那么几年，没有就没有了，人生不能重来，时间不会倒流。”

“爸，我就是想，咱们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在一块，过日子。真的！别的我什么都不要。我早都知道我妈跑了，上小学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些年你在厂里没日没夜的做电路板，落得一身颈椎病腰椎病，我都知道的。我二叔去给你抓草药我都看到了。我不是个读书的料，这辈子也没什么大志气，我就是想着，你要是能回来就够了。”眼泪刷拉一下掉到地上“现在到处都有人种菜，能赚不少钱，你回来，咱租个几十亩地，也种菜，别人能挣钱，咱也能挣钱。挣了钱供秋雨上大学，带爷爷到昆明去看病。好不好？”

电话里都是沉默，秋思隐隐约约听到那边传来吸鼻子的声音。

“闺女，别恨爸爸！爸爸···就是，就是想让你上大学，然后找个体面的工作，找个好男人，嫁出去。不用面朝黄土背朝天，也不用像爸爸一样，机械的重复着同一个工作。”

“我怎么会恨你呢？我知道，我都知道！爸，农民怎么不体面了？我们祖祖辈辈生在春雨镇，你是农民，爷爷奶奶是农民，爷爷奶奶的爷爷奶奶也是农民。我没有觉得你们不体面。世上的人都要吃饭吧！不吃都得饿死。那些个瞧不起农民的，难道他们吃的是空气？农民，敬畏自然，取之于自然，也回馈于自然，这才是生存之道。”说到后面秋思擦掉了脸上的眼泪“爸，工作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只是人与人之间有着自尊自重的差别而已。我不觉得当农民低人一等，但我活着的每一天都会自尊自重。如果别人也尊重我那就更好，但就算他不尊重我，也是因为他自身的素质问题，和我的工作无关。”

“你嘴巴子那么利索，说起来头头是道，你要是能当个主持人就好了！”父亲感叹起来“我还是觉得你应该去复读！”

“爸！我真的想好了！”

“别告诉秋雨你妈妈的事儿，爸爸明天就订车票，我回来，亲自同她说。”

秋思惊喜道“爸，你要回来？”

“你都不读书了，爸爸当然要回来！你文科那么好，不读书可惜了，爸爸这次回来怎么着也得把你押解回学校去复读。”

“爸···”刚开口，电话就挂断了。

但她的心里是开心的，她太久没有见到过父亲，甚至已经忘记了父亲的大概模样了，是不是双眼皮，鼻梁高不高她都不记得了。现在他要回来，没有什么是比这更让人开心的了。

“秋思！”

“我怀疑你装了个摄像头在我家屋顶，怎么每次我上来你都能发现？”秋思不假思索道。

张青问她“你录取通知书到了没？我的到了。”

“我没被录取！”秋思脸上的表情没有太多变化，仿佛在说“我吃饱了，你吃了没？”

张青站在原地张不开嘴。他考了682分，YN省内的大学随便选。原本按照她母亲的意思他第一志愿该报上海交通大学的，但因为他的私心，报志愿的时候他只报了云大，连第二志愿都没填。他想着等开学的时候他们又可以一块去上学了，万万没想到她说“我没被录取！”

“没事儿，你复读一年，我给你开小灶，这回咱别考什么艺术学校了，就考点其他学校吧！考个二本怎么样？”

秋思摇摇头“不考了！我打算回来种地！”说着她就往楼下去。

张青大喊“你就不问问我被哪个学校录取了嘛？”

秋思头也不回的说“不想知道。”

他多少分她知道，他背着她报云大的事情她也知道了。

早上她去地里浇菜水，张阿姨特意去菜地里找她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