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秋思还是去浇菜水,张阿姨又来了。
秋思看着换了运动鞋和运动服拿着一个崭新的水瓢帮她浇菜水的张母解释道“张阿姨,您真不用这样,我真的明白了。”
张母道“秋思啊,昨儿是阿姨没说对话!今天阿姨是来劝你的,还是去复读吧!我听说你不继续读书了,怪可惜的。你和我们家张青一块去复读吧!以后阿姨啥也不说你们了,但前提是你们要好好读书,考个好的大学。成吗?”
女人心,海底针啊!这一天一变,谁受得了?
秋思正色道“阿姨,我是真想明白了。你也知道我家的情况,爷爷奶奶养我长大,我陪他们到死,是不是应该?我妈去打工跟人跑了,这么多年就我爸爸一个人供我们上学,累的一身的病也不舍得去医。我成绩没有张青好,再复读也不行的,不如回来干活。不求大富大贵,但求一家人团团圆圆。阿姨,我心里清楚得很,我这样的选择将来和张青在一块是不现实的,所以我也不会再和他有什么牵扯了。我就当您没来找过我,以后您还是我张阿姨!您回去吧!”
张母听了这话心里竟有些难过,多贴心的一个孩子啊,什么都为家里着想。要是能考个大学,以后他们要在一块她是绝对不会反对的。
浇完桶里的水秋思担着水桶去打水,张母叹息一声回了家。
秋思的父亲买了车票要从广东回来,一是为了劝秋思复读,二是想借此机会陪陪自己患病的老父亲,三是瞒着秋雨的事情,打算亲口告诉她。
坐了一天一夜的卧铺车来到昆明随便吃了点炒饭李父又到东站转乘上了到市里的大巴车。
从昆明到市里有好几个隧道,其中阳宗隧道最长,有一公里还多,加上那个地方坡大经常出交通事故。进隧道前秋思还给父亲打了电话,问他到哪了。
父亲笑着说“快了,快了,到阳宗海了。今天肯定能赶上末班车回镇上的。告诉秋雨,等着我,别睡,他升上一中我给她买了个新的智能手机。”
秋思挂了电话满心期待的和秋雨说“刚爸爸说,给你买了个手机呢!说是你直升一中的奖励!”
这一等,等到了晚上九点多钟。她给父亲打了无数个电话,都是关机。
秋雨拿着遥控器换台,换到一个本省的电视台的时候正在播一条交通事故的新闻。
秋雨没停留,换到下一台,但秋思看到事故地点是高速路,于是抢过遥控调了回来。
主持人站在隧道外做现场报道:据悉今天下午,昆石高速公路因交通事故排起长队,而事故地点正是阳宗隧道。大家都知道阳宗隧道是事故多发地,此次事故因雨后路滑一辆大货车在隧道内侧翻进而造成十多辆车连环追尾。据悉其中包括一辆大巴车,车内有乘客25人,司机2人,还有小轿车,面包车等数十辆。目前已确定遇难人数9人,受伤人数16人。大家可以看到,现场还有我们的医护人员和消防人员正在紧急救援。这场令人心痛的事故最终将带给多少家庭伤害我们还不能确定,希望上天保佑,少一些遇难的人员。
秋思发现自己捏着遥控器的手在微微颤抖。
“现在大多数伤亡人员都安排在XX医院,因为事发突然,所以还没能确定身份联系家属。如果您有家人今天下午乘车从昆石高速经过,现在无法联系的,可以拨打电话0873·····联系医院的工作人员。”
心脏开始狂乱的跳起来,秋思因为双腿发软慢慢坐到沙发上。
奶奶只是感叹“造孽啊,怎么死了那么多人。以前我们拉牛车多好,也不会发生这种事儿。”
“牛车多慢啊,走一天也到不了城里,你看现在开汽车多快,一个多小时就进城了。这些司机忙啥也不知道,开那么快,赶着去投胎!要是大家都慢慢开车,哪还有那么多车祸?”爷爷抽着他的烟杆子说。
秋雨看着已经六神无主的姐姐小心翼翼问“姐···你不会以为咱爸在隧道里吧!”
秋思拿起手机又打了一个电话过去。还是关机。
然后她照着电视下方还在滚动着的号码打了过去。
很快有人接了电话,秋思问是否有个叫李殊的伤员,那边说要查一下。
“女士,你说的这个人是否是男性,47岁,XX市春雨镇人?”
秋思的心都凉了半截“是!”
“您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女儿!”
“请问还有其他监护人吗?”
秋思道“没有!我19岁了,成年人。”
那边沉默了一下道“请节哀,您父亲于2009年8月29日下午6点39分死亡。尸体明天早上移交警察局,请您携带身份证,户口本到XX警局认领尸体。”
秋思脑袋嗡嗡嗡的响起来,耳朵也开始耳鸣。
“女士,您听到了嘛?女士?”
一直把耳朵凑在旁边的秋雨拿过她手中的手机道“听到了,谢谢!”
“节哀!”
然后是一阵盲音。
秋雨喊了她一声“姐!”
她完全听不到,仿佛灵魂出窍了一般,整个人呆坐在原地!
秋雨加大声音凑在她的耳边喊她“姐!姐姐!”
她依旧没有反应。
那一刻,秋思觉得自己灵魂已经脱离了肉体,她漂浮在空中,看到妹妹大声冲她喊姐姐,可她回不去自己的身体。
秋雨急得双手抓着她的肩膀剧烈的摇晃起来“姐,姐!你怎么了?爸爸已经不要我了,你也要丢下我吗?姐姐!”她大声哭喊着“你别吓我啊!姐!李秋思!”
见姐姐没有反应秋雨崩溃的坐到地上哭起来“呜呜····呜呜···奶奶,怎么办?怎么办啊?”
爷爷奶奶还没反应过来,只问秋雨“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发什么疯?”
秋雨痛哭着“奶奶,我爸没了!”她指着电视机“就是这场事故,他在大巴车里呢!”说完趴在姐姐膝盖上捂着脸哭。
爷爷像是后知后觉一般,站起来敲着秋思的肩膀“秋思,你说说,你爸真没了?”
秋思依旧坐在那儿一动不动,爷爷喊她“秋思,你说话!”
秋思想开口,可怎么也张不开嘴巴,仿佛有人用胶水把她的嘴巴粘起来了一般。
奶奶坐在原地,抬手一个劲儿的擦着脸上的眼泪和鼻涕。她没装着纸巾,鼻涕哭得到处都是,于是把鼻涕擤在手上,又用手擦擦鞋底,把鼻涕擦在了鞋底上。
爷爷剧烈的咳嗽起来,他怕口痰和口水喷到孩子身上,赶紧抬手去捂着自己的嘴巴。
“咳咳咳···”一连串的咳嗽声把秋思的灵魂从空中抓了回来。
她想起身去扶爷爷,但爷爷摆摆手转身离开。脚刚抬起来跨过门槛,只听一声剧烈的呛咳从胸腔里传出来,秋思看到爷爷捂着嘴的手里透出些许鲜红。
她急忙起身“爷爷,你怎么样?”话音刚落,老爷子扶着门口跌坐到了地上。他捶胸顿足“我的儿啊!你怎么那么命苦,好不容易两个闺女长大了你怎么就那么走了?你才四十多岁啊!怎么忍心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爷爷,你咳血了,我送你去医院,咱去医院!”秋思去拖拽爷爷,可她力气没那么大,怎么也拉不起跌坐在门槛旁的老人。
“秋雨,你去找二叔,让他来看爷爷,快去!”
秋雨还在悲伤中,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往外走“爷爷,你别急,身体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