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还灰蒙蒙的秋思就去厨房生火,煮面。
奶奶指挥秋雨“你去看看你姐姐,我觉得她不正常!”
秋雨道“没有啊!她一直这样,平时我赖床她也早早就醒了!”
奶奶摇摇头“难怪你姐总说你心大,脸皮厚!要是以后遇到个心眼多的婆婆,你可怎么办?”
秋雨道“我去,我去!”忙从房间出来。
秋思正坐在灶台前烧火,妹妹进门一看那锅都烧红了,里面一点水都没有。赶紧舀了一大瓢水到锅里大声嚷嚷道“姐,你干什么啊?锅里水也不放!你要是这节骨眼上把锅烧坏了我和奶奶得喝西北风!”
秋思这才回过神来拍拍自己脑袋道“怨我!光想着其他事情了!”
秋雨问她“想什么?”
秋思勉强笑了笑“没什么,就一些小事情。我昨儿晚上和你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秋雨点点头“记得!我以后会少惹爷爷生气的。也不会再问你,妈妈怎么不给我们打电话这种问题了!”她说完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其实这些年我多多少少猜到一些了,哪个母亲不想自己的孩子的?以前是没电话,现在人人用手机了,她还是不给我们联系,肯定有问题。只是没想到,他们都离婚了。算了,反正我连她的样子都不记得了,何必伤怀呢?”
“她没给我的,这些年,你都变着法儿给我!”说着又要哭。秋思赶紧制止她“得了,得了!我实在哭不起了,你别再招惹我!”
秋雨哇的一声大哭道“没你这样的,哭都不让哭!一晚上发生那么多事儿我连哭都不能?”
秋思起身拥抱她“哭吧!哭吧!当姐没说!”她伸手轻轻拍着妹妹的脑袋和背脊,像哄一个孩子一样“哭吧!姐在呢!这世上的人来来往往,生生死死,爱恨别离,我们左右不了,预测不了。可是秋雨啊,我们能成为一家人,成为兄弟姐妹,也就这一世。姐在呢!姐活着的时候每一天都在你身边,爱你,呵护你。有一天姐要是死了,也在天上看着你,护着你呢!”
秋雨哭得更大声了“你知道我怕什么吗?我怕死亡,我怕你走了就消失不见了,怕爷爷奶奶也离开我!我怕一觉醒来你们都不在了,只留下我孤孤单单一个人在这个再没有什么留恋的人世间活着。”
秋思揉揉她的头发,低声说“不会的,姐答应你,姐不活到99,绝对不会死的!”
秋雨抬起头来郑重其事的对姐姐道“不行,你要活到100岁!”
秋思点点头“好啊!那就100岁!”她拿纸巾给妹妹擦鼻涕和眼泪“都高中生了,还让姐给你擦鼻涕,丢不丢人?”
秋雨接过纸巾擦着脸上的鼻涕声音低哑“姐,我会照看好家里的,你给我哥打个电话,让他在县城等你,他陪你去的话有事情的时候你还有个商量的人。”
秋思点点头。
锅里的水涨起来了,秋思拿了一扎面条走到锅子旁,抽出两小把面放到涨水里煮面。
秋雨拿了三个碗出来,依次往里面放盐,味精和猪油。
她每放一样要问姐姐一次“姐,那么多够不够?”
姐姐看一眼说“够了够了,少放点盐!再一碗放一点酱油,酱油在橱柜里,你去拿。”
秋雨嗯了声转过去拿酱油。
面熟后秋思先给奶奶夹了一碗让秋雨送过去。然后才把剩下的分到两个碗里。
每年夏季春雨镇的人都兴去山上捡菌子回来吃。暑假里秋雨也去山里捡了不少菌子,她把鸡枞洗干净晾干后用菜籽油油炸了,然后连油并着炸干的鸡枞全部放在干净的玻璃罐子里,秋雨和秋实吃东西有些挑嘴,吃面条和米线的时候放进去香得很。还有春季独有的云南香椿也是,老屋的房子后面就有好大一株椿树,秋思年年春天都要爬到树上摘香椿芽,嫩的凉拌吃,老点的就油炸,炸完封存好,吃凉米线的时候放进去简直绝了。
吃了两口她才想起,橱柜里还有这两样东西,她打开柜子把玻璃罐子抱到外面,拿了双干净的筷子往妹妹碗里夹了些鸡枞,又夹起来一筷子来自己碗上面,她把鸡枞油滴到面条上,等差不多了夹着那一筷子鸡枞用玻璃罐子的盖子接着油跑到奶奶屋里把鸡枞放到她的碗中。
奶奶伤了腰,动作艰难,于是趴在床边吃面。秋雨说喂她,她坚持自己吃,于是秋雨给她拿了个凳子放在床边,面就放在凳子上。
秋思放了鸡枞后又跑回来给奶奶和秋雨一人夹了一筷子香椿才坐在饭桌前低着脑袋吃她的面。
吃过面天光大亮,她到房间拿了自己的零花钱,拿了件外套放到双肩包里又去和奶奶妹妹告了别才出门。
七点半第一趟车准时发出,秋思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先往二叔家去了。
二叔家门口安了一道很大的红色大铁门。农村都这样,家家有个大院子,户户有道红色大铁门。她拍拍门喊“二婶,二婶,我是秋思,开开门!”叫了好几次二婶才从里面跑着出来“来了来了!”
二婶还穿着拖鞋,手上拿着梳子,一看就是刚起床。
“二婶,秋实呢?”
二婶指指房子“还睡着呢!怎么了?你爷爷不好了?”
秋思点点头“刚我打电话给二叔了,说是昨天晚上已经连夜送到县城里了。我奶奶昨儿晚上因为扶爷爷闪了腰,现在在床上不能活动。秋雨那人你也知道,神经大条,所以我来找你和秋实下去帮忙看着点。我得去昆明一趟!”
二婶忙把头发扎起来“我这就去,你一个人去昆明行吗?”
秋思道“行的!我去叫叫秋实!”说着上了台阶。
秋实还在睡,她敲敲门叫了两声秋实问“姐,怎么了?”
“我爸不在了,现在我要去昆明一趟,你下去陪陪秋雨和奶奶。”
昨天晚上秋雨来的时候他和母亲在客厅看电视,父亲在外面洗上水石,他也只是隐约听到姐姐说爷爷咳嗽出血了什么的,他是知道爷爷肺上有毛病的,所以只当是病发所以姐姐来找父亲去医院。所以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大伯去世的事情。他不问,母亲也没说。
听到那话他连忙起来套上裤子开了门“大姐,你说我大伯不在了?”
秋思点点头望着他鸡窝似的脑袋道“你下去和秋雨还有奶奶多说说话,别让她们胡思乱想,我快的话今晚就回来。”
秋实点点头,他望着姐姐欲言又止。
“别想着怎么安慰我,我活得通透,不需要安慰。当务之急是你替我看好奶奶和秋雨。”
秋实点点头“我会的。”
秋思拉拉肩膀上的背包带“我走了!”
上车后她给原野打了个电话,说了大概情况后原野问她“你还好吗?”
秋思嗯了声“哥,我还好!不会倒下!”
原野道“我这就去请假,我在车站等你。”
挂了电话后秋思拿出自己五元钱从大街上买的塑料耳机插进手机的耳机孔里。
因为内存有限她的手机里只剩下十多首她比较喜欢的歌曲,有《最初的梦想》、《一个像夏天一个像秋天》、《闷》、《海阔天空》《当爱已成往事》。她喜欢老歌,也喜欢有点励志的歌曲,因为听了以后会给她勇气,继续努力活下去的勇气。每次她觉得自己走不下去了她就听《最初的梦想》,或是Beyond的《海阔天空》、《谁伴我闯荡》这些歌曲。大家都欢唱着《求佛》和《QQ爱》这些歌曲的时候她已经喜欢上了“前面是哪方,谁伴我闯荡;沿路没有指引,若我走上又是窄巷;寻梦像扑火,谁共我疯狂;长夜渐觉冰冻,但我只有尽量去躲;几多天真的理想,几多找到是颓丧;沉默去迎失望,几多心中创伤···”
她想起了张青,就和歌曲一样,爱情在她心中低过现实,低过理想,低过亲情。所以她对张青的那一点点喜欢,在现实面前实在不堪一击,轻易就粉碎成了灰尘。张青骂她是渣女,骂的真是一点没错。
她有什么资格去讲爱情?她吃的喝的全部来自于已经死去的父亲身上。她的爷爷现在在病床上躺着,生命岌岌可危,而她清楚的知道,二叔二婶没有钱来负担爷爷的医疗费用。就算有钱,肺癌晚期也难逃一死了。而她的奶奶,也在床上需要人照顾。她还有一个妹妹,刚刚上高中,成绩很不错,也许有希望考个重点大学。这一切的一切都比张青和她那卑微的爱重要。
如果说在此之前她还有选择复读,选择继续追寻梦想,追寻爱情的权利,那从父亲死去的那一刻起,她就什么都没有了。
她要如同向南说的那样,扛起这个家,让妹妹继续接受教育,让爷爷奶奶病有所医。她现在最该做的事情就是,成为能为家人遮风挡雨的大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