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者俱乐部。”
伯洛戈低语着这个神秘的词汇。
他觉得情况有些不太对。
低着头,坐在吧台前,看着杯中微微荡漾的酒水,然后又看了看身旁。
在伯洛戈右手边的是杰佛里,他抽着烟、喝着酒,一副快活的模样,在杰佛里的更右边则是一个一个人高的石像,石像的雕工还算精致,能勉强地分辨出是一个男人的模样。
酒保似乎把石像当做了人,在它身上洒了酒水,好像石像能以此喝酒一样,在石像的更右边,是一只猫咪,它全身漆黑,脖子上戴着红色的项圈,猫头扎进酒杯里,发出人类一样满足的感叹声。
伯洛戈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劲。
“再来!再来!”
坐在左手边的帕尔默发出一阵欢呼,他脸色潮红,不断地拍打着桌面,高举着酒杯。
在帕尔默的更左边,坐着一个“骨骼惊奇”的骷髅人,呼啸的声音从它嶙峋的骨头间传出,和帕尔默一起欢呼着,然后把酒杯倒入口中,只见酒水见鬼地从它空荡荡的肋骨间洒了一地。
“九月的欢舞金色灿烂的梦境”
欢乐的歌声回荡在四周,动感激情,让人忍不住地扭动身姿,跟着歌声一起宣泄快乐。
“吧哩啦吧哩啦”
酒保在吧台后跟着音乐哼着歌,惨白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酒杯在他的手中来回碰撞着,和醉醺醺的酒客们一同共舞着。
伯洛戈觉得,如果自己的记忆没有出现什么差错的话,这位酒保应该是瑟雷维勒利斯。
对,那位神秘且高贵的瑟雷维勒利斯。
此刻瑟雷脱去了那身尊贵神秘的黑色礼服,露出了花格子衬衫,衣扣零零散散的,露出了性感的胸肌沟,以那呼之欲出的肌肉量来看,瑟雷这家伙壮的像头公牛。
“呦!克莱克斯家的小子,酒量不错啊!”
“那是自然!”
瑟雷又为醉醺醺的帕尔默满满地倒上了一杯,刚刚帕尔默还和瑟雷如仇敌般,但几杯酒下肚,帕尔默转眼间便把什么国仇家恨全部抛到脑后。
两人互诉衷肠、饮酒作乐,帕尔默还时不时起身跳上那么几步,跟着歌声载歌载舞,然后一头摔在地上,吐的稀里哗啦。
“加油啊!酒水管够,克莱克斯家的小子!你马上就要破新朋友记录了!”
瑟雷起身一脚踩在了吧台上,探出头指着一旁的黑板,上面用白粉笔写着些歪歪扭扭的人名,后面紧跟着的是杯数。
“破纪录!”
那只黑猫把猫头从酒杯里拔了出来,一同欢呼道
“呜呜!”
帕尔默已经说不出人话了。
“你还记得吗?”
瑟雷拿起酒瓶,把它当做麦克风大唱了起来,紧接着他一转身,伸手指向坐在伯洛戈身旁的杰佛里。
“那不曾阴霾的日子里!”
杰佛里的脸上也泛起了微红,他接着瑟雷的歌大声唱道。
“吧哩啦!”
瑟雷开心极了,头顶的灯球旋转着,散发着五彩的光芒,落在瑟雷那宛如石膏般精致的身体上。
他身材好的就像一件艺术品,可现在这件艺术品置身于奇怪的夜场中,伴随着歌声抵达终曲,这件艺术品大力摇晃着酒瓶,把昂贵的美酒当礼花般射了出去,哗啦啦的泡沫与酒滴洒的到处都是。
伯洛戈浑身湿漉漉的,他就坐在瑟雷下头,不明液体流个没完,头发耷拉着,酒水沿着黑发滴入酒杯里。
他面无表情,就像妥协了般,拿起酒杯饮了一口。
“欢迎!新朋友们!”
瑟雷大声高呼着,不知道他从哪拿出来一副墨镜戴上,下身穿着豹纹裤子,压低着身体,从吧台后一跃而出。
伯洛戈转过头看着瑟雷,带着铁块的舞鞋敲击着地面,伴随着瑟雷的踢踏舞,发出了一阵有节奏的声响。
瑟雷转体、立正,清脆的余音过后,头顶的五彩灯球熄灭,转而是更多明朗的灯光亮起,照亮了昏暗,礼花筒炸开,五彩的纸片与亮晶晶的亮片如大雨般落下。
哗啦啦的、淋了伯洛戈一身,粘在了湿漉漉的头发上,被酒水浸透的衣服上。伯洛戈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刚沾完糖霜的甜甜圈。
天啊救命啊
“再次欢迎!伯洛戈拉撒路!”
瑟雷大声喊道,更多的光芒落下,照亮了瑟雷身后的黑暗,一同被照亮的,还有那挂在瑟雷身后的巨大横幅。
热烈庆祝不死者俱乐部新会员伯洛戈拉撒路先生。
横幅上写着这样的字样。
“欢迎!欢迎!”
骷髅人和黑猫一同大叫着,同时还有着几声犬吠,在伯洛戈没注意的角落里,一只“比格犬”跃了出来,发出阵阵吠声。
“它”很高兴新朋友的到来,一举扑在了伯洛戈的身上,张嘴就要舔伯洛戈的脸,也是在这一瞬间,伯洛戈的表情完全失控,自以为强大的心理防线,在这些神经病的载歌载舞下彻底土崩瓦解。
“等一下!”
伯洛戈一脚踹开了那个扑上来的“比格犬”,准确说,是一个穿着比格犬外套的男人。
他一身比格犬的动物装扮,脸上戴着狗狗面具,大大的耳朵垂落下来,面具的孔洞下,能看到一双有神的眼睛。
到这一切还算正常,让伯洛戈无法忍受的是,这家伙张着嘴,像狗一样喘气,舌头吐出,一副要用唾液给伯洛戈洗脸的样子。
被伯洛戈踹倒后,他匍匐在地上,对伯洛戈吠叫着,似乎不理解伯洛戈为什么要这样做。
明明他只是一只友善的比格犬。
“停一停!停一停!”
伯洛戈受不了了,他站起身大声尖叫着。
眼下一切就像场荒唐的噩梦,从跟着瑟雷走进这里起,伯洛戈就被卷进了这见鬼的无序之中,他就像置身于一个马戏团,观看着莫名奇妙的畸形秀,奇形怪状的东西在自己的身边手拉着手,一副好朋友一起走的模样。
最糟糕的是,杰佛里和帕尔默就这么轻易地接受了这一切,好像眼下不正常的,只有伯洛戈自己一样。
说实话,比较之下,伯洛戈之前做的狗熊乐队的猎奇梦,都要比眼下的现实有逻辑些。
“啊?伯洛戈,不要坏气氛啊”
帕尔默勉强地抬起头,奄奄一息道。
“你清醒一点啊!”
伯洛戈用力地摇了摇帕尔默。
堂堂克莱克斯家继承人,不要这么弱智好吗你刚刚的深仇大恨呢?超凡贵族应有的矜持与礼仪呢?你现在醉的就像个酒精中毒的流浪汉啊!
帕尔默没有反应,他两眼一白,身体一软,直接滑到了吧台底下。
被伯洛戈踹开的比格犬这时候走了过来,在伯洛戈近乎惊恐的目光中,他舔了舔帕尔默,然后朝着帕尔默抬起了后脚
在伯洛戈一脸的绝望中,潺潺的水声响起。
“说过多少次了!上厕所去外头上!”
关键时刻瑟雷暴起,一脚踹在了比格犬的身上,力度之大一脚把比格犬踹飞了好远,比格犬在地上滑行着,一路上还留下一道潮湿的痕迹。
“见笑了,我一直想好好训练赛宗定点上厕所的。”
听瑟雷讲,这只比格犬叫赛宗。
看着爬进黑暗里的比格犬,伯洛戈整个人快麻木了,僵硬地点点头,被迫地接受这一切。
“赛宗不好,薇儿好!”
女声响起,紧接着那只黑猫蹦了过来,尖锐的爪子钩住伯洛戈的衣服,在他的身上爬上爬下,时不时还嗅闻着,伸出带着倒刺的舌头,舔了舔伯洛戈的脸颊。
感受着那微微的刺痛,可能是对方是一只猫的形态,也可能是接连的冲击,让伯洛戈有些反应不过来,被薇儿舔了好几口,伯洛戈才从冲击里清醒了过来。
伯洛戈是专家,专家应当适应一切紧急情况。
吸气、呼气、吸气、呼气调整着呼吸,控制着心情。
“啊你好。”
伯洛戈转过头,薇儿坐在他的肩头,伸出手抓住猫爪,轻轻地摇晃几下,当做握手。
“哦?这家伙接受速度还蛮快的啊。”
看着伯洛戈这副镇定的模样,薇儿惊奇道,然后它直接爬到了伯洛戈的头顶,就像皮帽一样,盖在了伯洛戈的头上。
浑身的毛黑漆漆的,恰好和伯洛戈的发色重叠在了一起,它一动不动时,还真的难以发现它的存在。
“薇儿,女孩子不能这样啊。”瑟雷大叫着。
“要你管。”
薇儿在伯洛戈头顶,又抓又蹭着。
至于伯洛戈,他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情绪,又险些崩塌,这群家伙怎么回事啊?把猫当人,把人当狗是吧?
“博德,去看看赛宗,别让他又乱跑了,伤了路人就不好了。”瑟雷又说道。
“哦,知道了。”
只见骷髅人又倒空了一杯酒,转身拎起外套,便朝着赛宗离开的黑暗走去,走前还不忘跟伯洛戈打招呼。
“新朋友,祝你玩的开心。”
“伯洛戈呀伯洛戈”
瑟雷眉飞色舞着,他把横幅扯了下来,卷一卷披在了伯洛戈的身上,就像授勋仪式的缎带。
“怎么样,感觉如何?大家是不是都很热情?”
瑟雷一屁股坐在了吧台上,大力地拍着伯洛戈的肩膀,还顺势把伯洛戈搂了过来,各种乱七八的味道冲入鼻腔,深邃且见鬼的胸沟近在咫尺,好像在邀请伯洛戈探索一番。
“最近这一百年都是由我管理俱乐部,有什么需要直说,到这了大家就都是好兄弟了。”
短短几天,好兄弟这个词在伯洛戈这里完全变了味。
伯洛戈动作僵硬地看向瑟雷,瑟雷用手沾了沾酒杯里的酒水,用力地抹在头发,把垂落的金发大力地梳了回去。
“怎么?是太感动了,一时间说不出话了吗?”沉默了稍许,瑟雷问道。
“不”伯洛戈摇了摇头,回想着刚刚荒诞的一切,他茫然地说道,“只是想问的问题太多了,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
视线扫过的每一处,都堪称地狱的绝景。
这里就像个弱智的泥潭,伯洛戈越是挣扎,他便陷的越深,反而像帕尔默这种一开始就自暴自弃的家伙,在这里却如鱼得水。
“总之这就是不死者俱乐部吗?”
“没错!”
瑟雷拍了拍他那健硕的胸脯。
“这就是不死者俱乐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