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在炼金术中具备着极为特殊的意义,传说中正是蛇令人类被逐出了地上的乐园,同样也是蛇,它令人类具备了智慧,从而执掌火焰与钢铁。
蛇狡诈且邪异,它将人类拖入无止境的黑暗中,但又给予人类抗击黑暗的力量。
每次回想起这些信息时,伯洛戈的脑海里总闪过那些可憎的存在们。
魔鬼们。
给予希望、又将其拖入绝望,如同恶趣味的猎人般,看着猎物在陷阱里苦苦挣扎,直到死去。
猩红之蛇衔起自己的尾巴,就此炼金矩阵如同虚域一般,在首尾相连的瞬间,完成了自我的封闭与循环。
以太被束缚其中,受支配于这三重试炼中,同样的,也是在这咬食尾巴的瞬间,仪式的可能性也抵达至了无限。
邪恶与善良,封闭与无限。
矛盾的属性在衔尾蛇内彼此共存,又彼此排斥,直到在不断的毁灭与新生中,剔除所有的凡性,抵达升华。
“坚持住了!伯洛戈,三个一起来!”
拜莉高呼着挥动手术刀,猩红之蛇大口吞食着自己的尾巴,蛇身所构成的圆环不断地所下,连带着群星也被挤压,纷纷融入那仅有的两颗星体中,直到贪婪的大蛇连同星体一同吃下。
猩红之蛇吃光了所有的东西,除了最后一物。
蛇身高高昂起,猩红的体表上泛起绚烂的光芒,焰火与暗金此起彼伏,随着拜莉挥下手术刀,猩红之蛇将伯洛戈一口吞没。
与其说是吞没,它更像是一头撞在了伯洛戈的身上,然后溃散成四溅的水花,但这些水花并不受到的重力的约束,而流向大地,反而缩在伯洛戈的体表,转眼间就将他完全覆盖,仿佛伯洛戈被封存进了红色的琥珀中。
“首先是盐身体的试炼。”
伯洛戈在心理低语着,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下一秒浑浊的红色液体猛地压缩,仿佛全部渗透进了伯洛戈的身体里。
短暂的平静后,撕心裂肺的剧痛从伯洛戈的身体上传来。
试炼的力量轻易地突破了矩魂临界的限制,伯洛戈的身体内,密集的、暗金色的晶体析出,长满了关节与软体,乃至突破了皮肤,如同发芽的种子般,露出体表。
毁灭与新生并存。
伯洛戈肉体被撕裂的同时,这些暗盐也在不断的溶解,溃散后精纯的以太灌入伯洛戈的躯体中,令伯洛戈朝着秘源更近一步,令身体一点点的以太化。
不等喘息一下,另一重痛苦袭上了伯洛戈的心头,令人疯狂的无形之焰灼烧着伯洛戈的意志。
伯洛戈清楚,这是硫之试炼,其对应着意志精神,无形的焰火锤炼着自己的意志力。
剧痛中,伯洛戈眼前闪过纷乱的幻觉,脑海里也响起了嘈杂的话语。
有敌人的,也有朋友的,有些是帕尔默的烂话,有些则是恶魔们的怒吼声。
混杂的音律间,僭主的声音响起。
“如何向一位神明展现自己的虔诚?
苦难!无穷的苦难!将自己置于那无尽的地狱之中!”
这是少有的,僭主说起来蛮有道理的话。
财富并不永恒,誓言也不可靠,为神明杀敌,也可能有叛变的一天。
唯有一个东西不会变,那便是信徒本身。
珍贵的、仅有一次的生命。
信徒压抑自己的理智,令自己陷入痛苦之中,在这漫长的苦行下,越是自残自己那宝贵的生命,越是能证明自己的虔诚。
伯洛戈突然有个奇怪的想法,自己不断地死亡,经受着苦难,和这些信徒又有什么区别呢?
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自己没有所侍奉的神明。
不自己有所侍奉的神明,但比起神明,伯洛戈更愿意用另一个词汇来形容祂。
魔鬼。
“考验你的时候到了。”
拜莉轻语,与此同时最后一项试炼也就此爆发。
汞之试炼。
猩红之蛇缠绕在伯洛戈的炼金矩阵之上,它越过了虚实的界限,直接干涉起了伯洛戈的灵魂,它不断地深入,抵达了那破损的空洞之下。
这感觉太糟了,伯洛戈感到真的有条蛇在自己的身体里钻,而且比起身体,这种感觉无疑要更深入些,引起了伯洛戈本能的反抗。
但很快,所有的痛楚都消失了。
不止是痛楚。
伯洛戈看着那弥漫在空中的金色尘埃,它们静滞在了原位,映射着万千的辉光。
拜莉站在手术台前,手中举着手术刀,表情凝固了起来,看起来有那么几分滑稽。
时间停滞了。
伯洛戈有些搞不清眼下的情况,但涉及到时间,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自己的恩赐时溯之轴,可按照自己推断的结论来看,自己还没到重置的时候自己甚至没有死亡。
这异常并不是源自于自己的恩赐,而是源自这三重试炼。
凝滞的金色尘埃颤抖了一下,这没有逃过伯洛戈的注意,他猛地看向它们,紧接着颤抖变得越发剧烈了起来,仿佛时间将要挣脱那束缚它的力量。
“你可没说会遇到这种情况。”
伯洛戈自言自语着,他知道此刻拜莉不会回答他的话。
自己陷入了某种异常中,伯洛戈可没听说过,三重试炼时会遇到这样的情景,也可能是自己同时进行三重试炼,引发的未知?
未知、未知还是未知,它们一个接着一个,令人烦躁的不行。
不等伯洛戈做出什么行动,以太的流动复位,它们如同洪水般在顷刻间涌起,时间的凝滞被就此打破。
可世界并没有按照伯洛戈预想的那样恢复正轨,反而陷入了另一场更加疯狂的开始。
扭曲从空间维度上开始,金色的尘埃被拉扯成了细长的丝线,准确说是所有的物质都被扭曲拉长,在伯洛戈的眼中化作一道道泛光的线条。
自一端延伸自了另一端,看不见起始与终点。
哪怕是身下的手术台也没有逃过这样的扭曲,然后便是伯洛戈,他亲眼看到自己的身体化作一道道密集的、纯色的、无限延长的线。
伯洛戈想做些什么,但无论他如何反抗,自己的身体根本不听使唤,如同尸体一样。
绚烂的线条编织在了一起,如同被拉紧的弓弦。
松手,射出箭矢。
无限延伸的线条在一瞬间复位,伯洛戈眼中映照着那复位的残影,紧接着他眼前的事物开始飞速变化、崩塌。
有轰隆的列车在眼前驶过,它撞碎了金色的尘埃,而后坍塌的墙壁中露出欧泊斯的街头,地面开始坍陷,崩塌过后湍流涌现,莱茵河流过一片又一片的土地,转眼间就蔓延到了北方群山的尽头。
伯洛戈的心神开始麻木,在这异变下,自己刚刚所处的空间仿佛真的被化作了弓弦,拉扯的扭曲下,自己被当做箭矢射出。
画面不断地在眼前交错、闪回,几秒内自己的视野便抵达了北方莱茵河的尽头,可不等伯洛戈观察清楚,暴躁的音乐从耳旁传来,摧毁了绿野的宁静。
伯洛戈喜欢摇滚乐,但这种时候真不是个听歌的好时机。
整个人就像撞在了墙壁上般,头晕目眩后,伯洛戈置身于狂欢的派对中,他转过头,黑白的荧幕出现在眼前,电影中的人们交谈着,而后他们看向自己,手掌从荧幕里伸出,打破了故事的界限
自己所视的一切,就像一场疯狂的蒙太奇。
喧闹的声音逐渐远去,混乱的画面也开始黯淡,但在这衰退之后,一双双猩红的眼眸浮现,庞大的漆黑身影如同群山般,高高耸立着将伯洛戈的团团包围。
伯洛戈就是餐桌上的佳肴,而这些未知的存在,则是那赴约的客人,目光贪婪地审视着自己,随时准备挥起刀叉,将自己分食而尽。
令人癫狂的混乱中,伯洛戈能清晰地感受到,这些混乱的存在们,向自己投来了目光。
自己被发现了,有什么可怕的事要发生了,而伯洛戈无力反抗这一切。
超越死亡的恐惧在伯洛戈的心底迸发,正当万物迈入终末时,炽白的光芒爆发,宛如升起的烈阳,将所有的身影尽数摧毁,化作一缕缕的烟尘,消逝于虚无之中。
躁动的内心归于安宁之中,伯洛戈朝着这餐桌尽头看去,在那主位之上,纯白圣洁的光芒,溢散着一道道光带,宛如泛光的气流,在这黑暗的尽头,汇聚成炽白的风暴。
伯洛戈久久地凝视着它,直到同样绚烂炽白的风暴倒映在了他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