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在伯洛戈的脑海内,有两种怪异的感觉共存着,一者为魔鬼是战无不胜的,另一者为决策室是无所不能的。
现在不败的神话被打破了,伯洛戈构思的那个毁灭魔鬼们的可能出现了曙光,他追问道。
“你们做了什么?”
耐萨尼尔说,“很简单,就像一笔正常的交易,找到血契的漏洞,完成交易,哄骗着魔鬼。”
伯洛戈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真的如此吗?”
他怀疑地看着耐萨尼尔,这个随意洒脱的家伙,也带着几分不正经的感觉,伯洛戈需要多次确认他的话。
耐萨尼尔的表情迟疑了一下,伯洛戈眯起了眼睛,果然这只老狐狸嘴里也没有多少实话,伯洛戈甚至开始怀疑他是怎么当上的副局长。
“我们赢了,但又没有完全胜出。”
果然啊!伯洛戈继续逼迫道,“你确定?”
耐萨尼尔沉默了下来,犹豫片刻后,他还是决定将这一情报告知伯洛戈。
以往这些信息,唯有秩序局内部的核心权力者才能知晓,也有一些破例的存在可以得知这些,例如列比乌斯。
对于普通职员而言,知道太多,反而是一种诅咒,毕竟无论是谁,一想到自以为安全的垦室深处,藏着一头怪异的魔鬼,也会对自己身负的职责产生怀疑。
话说,,,.. 版。】
“事实上,魔鬼与人类的交易,很多时候并不是一次性结清达成的,”耐萨尼尔说,“如同人类社会里的交易一样,魔鬼与我们也有类似的交易方式,比如对赌协议。”
“赌约?”
“你这么理解也没错,”耐萨尼尔说,“我们会先得到魔鬼的力量,再达成赌约,如果我们赢了,那么就赢得了一切,如果输了,就全盘皆输。”
伯洛戈觉得自己对秩序局的认知在被刷新,“你们和一头魔鬼进行了赌约,因为赌约的内容,魔鬼被束缚在了秩序局中,而你们……你们获得了魔鬼的力量,并不为此付出任何代价。”
“也不能说,完全没有代价,”耐萨尼尔挠了挠头,“只能说,在赌约的束缚下,当我们需要一定的帮助时,魔鬼会给我们一个合适的友情价。”
伯洛戈头疼欲裂,和耐萨尼尔的对话里携带了太多的信息,哪怕是他现在也有些处理不过来了。
“为什么呢?”
伯洛戈不明白,反复地质问着,“为什么?”
耐萨尼尔说,“为了资格,也是为了庇护,伯洛戈。如果我们的身后没有魔鬼的存在,我们又该如何介入魔鬼们的纷争。”
“这算什么,为自己找了一个‘傀儡’,打着他的名号,参与魔鬼们的纷争?”
“差不多,反正根据赌约的内容,那头魔鬼并不在意纷争的赢家是谁,”耐萨尼尔说,“这次纷争进行了很多年,即便魔鬼互相无法奈何对方,但他们在尘世内留下的力量,却是可以被干扰摧毁的。”
“那头魔鬼已经没有筹码了,如果不依靠秩序局,他会在纷争中输的一败涂地。”
耐萨尼尔无所谓道,“既是赌约,也是一种互相利用。”
伯洛戈没有立刻应答,他回忆着脑海里与魔鬼们接触的情景。
那些疯嚣邪异的存在,他们如同肆虐的风暴,在人世间横冲直撞,带来无尽的哀痛,并收割着灵魂。
耐萨尼尔说的这些话伯洛戈都明白,如果不与魔鬼互相利用,秩序局也只是面对风暴的城堡而已,但有了魔鬼的存在,秩序局也成为了风暴的一员。
伯洛戈问,“整个秩序局都可以视作他的选中者吗?”
“选中者是具备唯一性的,他只能是某个独立的个体。”
聆听着耐萨尼尔的回答,对于秩序局内选中者的身份,伯洛戈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桉。
伯洛戈半开玩笑道,“现在秩序局内有两个选中者了,我们背后的魔鬼会让我们互相打破头吗?”
“怎么会呢?我都说了,我们束缚住了那头魔鬼,在赌约完成前,他什么事也做不了。”
耐萨尼尔说道,“虽然算不上完全的胜利,但这也是记录里,人类能对魔鬼做的最过分的事了。”
他说着也笑了起来,“不过他也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被人类奴役,对于他而言,应该也是一件新奇的事。”
伯洛戈说,“赌约之后呢?纷争总有结束的那一天。”
耐萨尼尔坦然道,“很简单,要么赢,要么死。”
“值得吗?”
耐萨尼尔严肃道,“这不是值不值的事,而是……这是最后的纷争了。”
“最后的纷争?”
伯洛戈不明白,耐萨尼尔的意思里,仿佛这个世界即将迎来终结。
“自古以来,魔鬼们展开了无数次的纷争,他们也经历了无数次的洗牌,但没有哪一次纷争,要比这次还要复杂、疯狂,每一位魔鬼都倾注了自身的力量,想要在这次纷争中胜出。”
伯洛戈问,“这次纷争的起因是什么?”
“那头魔鬼没和我们说,但从历史的规律里,我们能总结出一些答桉……一些极为糟糕的答桉。”
耐萨尼尔说着反问伯洛戈,“你历史学的怎么样?”
“我没念上大学……但我读过很多书。”
伯洛戈不是很想提及这些事,当年正是为了攒学费,他才应征入伍,结果就遇上了焦土之怒。
“哦……”耐萨尼尔表示抱歉,“这些年,我们一直在调查过去的历史,从诸国之间支离破碎的历史里,我们总结出了这样的规律,每次疯狂的战争过后,都有大规模的人口死亡,战争结束后,开始迅速复兴……”
“这不是合理现象吗?”
伯洛戈打断了耐萨尼尔的话,战争、发展、战争……人类的历史就是一部战争进化史,他再清楚不过了。
“是合理现象,但过于合理反倒不合理了。”
耐萨尼尔说,“就像有人精心计算了这一切,每隔百年诸国间便会爆发一次战争,而战争的规模、持续时间、死亡人口,都在按照一定比例按次递增。”
伯洛戈喃喃道,“魔鬼们在暗中干扰着历史的进程。”
“不止是干扰历史的进程,准确说,干扰历史的进程,只是他们真正目的的副产物,”耐萨尼尔对伯洛戈诉说着,“你之前的比喻很对,世界就是一个庞大的市场,魔鬼们是贪婪的商人……”
伯洛戈低声道,“魔鬼们的纷争,不止被他们用来解决彼此之间的矛盾,更是一次灵魂的大收割,掀起疯狂的战争,吞食更多的灵魂,战争结束后,令世界步入短暂的和平,等待着下一次的收割。”
“他们就像牧场主,我们是围栏里的羔羊,”耐萨尼尔轻飘飘道,“羊养肥了就杀掉,不断循环。”
伯洛戈问,“那你为什么将这视作最后的纷争?”
“这是我们从那头魔鬼的嘴里撬出来的情报,他没有直说,只是在一些侧面的信息上,不断暗示着我们,”耐萨尼尔说,“战争的规模、魔鬼们的贪欲、凡人们的力量,这一切都在随着时代的变迁不断变强。”
“想一想焦土之怒,伯洛戈,当魔鬼们积蓄好力量,他们的选中者挥起刀剑征战时,那将会是比焦土之怒更加可怕的毁灭。”
耐萨尼尔没有亲身经历过焦土之怒,但他深知焦土之怒的可怕,至今在狭间诸国内,依旧有诸多废弃的城市,从科加德尔帝国起始,延伸至群山之嵴中,无论是森林与旷野,还是河道与平原,到处都掩埋着钢铁的残骸。
另一场远比焦土之怒还要可怕的战争正在历史的另一端静候着,只待时间抵达。
战争的终结。
“来仔细地回忆一下,上一次的百年中,这个世界所经历的纷争、正进行的战争是什么?”
耐萨尼尔伸出双手,搭在伯洛戈的肩头,两人靠的是如此之近,乃至伯洛戈都能嗅到耐萨尼尔身上的酒气。
一瞬间,伯洛戈认知内的历史长轴再次向前延伸,一直以来,他觉得近代的纷争起源于焦土之怒,之后的圣城之陨与秘密战争,以及现在所发生的一切,都只是焦土之怒的延伸,但很显然,伯洛戈的目光还是短浅了。
上一场纷争与自己如此之近,可伯洛戈却完全没有察觉到。
“破晓战争。”
伯洛戈惊觉道。
是啊,永夜帝国的崛起,秘密结社们的联军,那才是真正意义上,第一次爆发在历史阴影里的超凡战争。
“那是魔鬼们的第一次战败,他们的纷争被凡人的力量所阻断,永夜帝国尚未开始大规模收割灵魂,便在曙光中燃烧殆尽。”
在耐萨尼尔的叙述下,伯洛戈突然明白了,明白耐萨尼尔为何如此在意自己选中者的身份,以及秩序局为什么这么需要魔鬼的庇护,来参与进这最终的纷争中。
这让伯洛戈想起耐萨尼尔和自己讲述特别行动组存在的意义,这是一支完全由债务人构成的行动组,他们与魔鬼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在命运的戏弄下,替魔鬼们达成一个又一个的目的。
亦或是觉醒、反抗命运,在关键的时刻,刺出那致命的一剑。
“你们想让我成为瑟雷。”
伯洛戈明白了,“另一个瑟雷·维勒利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