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看看吧。”
杰佛里将一份文件丢了过来,他接着强调道,“一定要仔细看看。”
伯洛戈接过文件,坐在沙发上阅读了起来,逐句逐字,当初他签入职合同时,都没这么认真过。
“负权者啊……”
杰佛里在一旁感叹着,“这是可是一个分水岭。”
伯洛戈一边读一边点头,在秩序局中,负权者已经算是高阶战斗力了,在伯洛戈晋升负权者后,如果他的资历再深一些,理论上他可以独立出特别行动组,单独带一支崭新的行动组。
当然,这也只是理论上。
秩序局的各个行动组构成并不一致,也因其承担的职能不同,每个行动组之间有着明显的战力区分,例如第十组,他们之中有着守垒者的高尔德,相同的情况,也发生在第四组中。
第四组深渊守望者,因其负责看守此世祸恶,他们的组长也是一位守垒者,还是秩序局内最年轻的守垒者,在一众守垒者中,他身负的炼金矩阵是最新迭代的一代。
还有的就是第九组、无神论者,因职能与魔鬼有关,他们之中虽然没有守垒者,但有数名负权者存在,也是一股极强的力量。
除此之外,伯洛戈还听说第七组也有守垒者存在,不过作为渗透情报的行动组,他们对于自身的保密做的很完备,这些情报的真伪待定。
相比之下,特别行动组无疑的构成极为畸形的一个,成员极少不说,整体力量也相差悬殊。
可就是这么一个莫名奇妙的行动组,在众多大事件内都有身影,而他们还承担着探索魔鬼真相,终结这一切的使命。
准确说只有伯洛戈一个人在承担,其他人都是辅助他前进的帮手。
每每意识到这些时,伯洛戈都感到一阵莫名的疲惫感。
“你还真走运,需要的资源一应俱全。”
杰佛里羡慕道,“我当年和你一样,第二年就晋升祷信者了,可为了凑够兑换资源的功绩,我又工作了四年才成功晋升负权者。”
“你灵魂稳定用了多久。”
“三年。”
伯洛戈白了一眼杰佛里,杰佛里哈哈大笑了起来。
炼金矩阵的植入与晋升都可以看做一次对灵魂的手术,每次手术过后,都需要一定的时间来令伤口痊愈。
每个人灵魂重归稳定的所需时长都不一样,比如伯洛戈,虽然是债务人,但他的灵魂意外地稳定。
灵魂就像一块坚冰,炼金矩阵的植入与晋升,便是将坚冰融化,接着等待融化的液体降温,直到再次凝固为坚冰。
这就是一次灵魂的自我循环。
即便灵魂不稳定,伯洛戈也可以凭借不死的性质,强行晋升。
理论上伯洛戈可以一口气直达荣光者,但这也只是理论而已,在晋升的路上有太多的风险等待他了,就像晋升祷信者时,如果没有宇航员的出手相助,伯洛戈险些迷失,意识蒸发,肉体变成一具活着的死尸。
哪怕伯洛戈能扛过这一重重的试炼,短期内对灵魂的多次操作,仍会带来极大的风险,更不要说每次操作还如此复杂且深入,说不定会损坏伯洛戈的炼金矩阵,进而扭曲、畸形。
灵魂畸形。
炼金术师们是这样称呼这一情况的,而这一情况多发在晋升负权者的路上,扭曲的炼金矩阵将影响灵魂,乃至映射到肉体之上,随后进一步摧毁个体的意志。
为了避免这不必要的麻烦,伯洛戈按部就班地前进着。
负权的主教。
如杰佛里说的那样,这一阶位是分水岭,区分开凡性与超凡。
在负权者之前的阶位中,以太对人体的歪曲还不明显,而在抵达负权者后,以太会升华凡性的肉体,从而令伯洛戈获得以太化的特质。
纯粹的以太能量将在一定程度上取代人类的血肉之躯,与以太的亲和度进一步增加,有一部分的负权者,甚至可以通过秘能与以太化的配合,令自化作精纯的以太散去。
伯洛戈在书中看到过类似的例子,有一位负权者的能力是操控雷霆,在自身以太化后,他甚至可以将自身化作雷霆,在城市电网内高速穿行,或者牵动整个城市的电力,进行作战。
比较之下,伯洛戈所熟悉的列比乌斯与杰佛里,他们两人在以太化上的研习并不深入,仅仅当做一个附带的特质罢了。
列比乌斯的情况伯洛戈不清楚,但杰佛里为何他知道。
杰佛里在一定程度上和帕尔默很像,他是个有些懒散的人,要是没有特别行动组的成立,杰佛里应该会在后勤部一直干到退休。
根据文件上所描述的内容,学者殿堂已经为伯洛戈单独设计了一套晋升流程,伯洛戈连翻了几页,都是大段大段、充满学术用语的词汇。
伯洛戈看的一阵头疼,接着他在后面几页看到了拜莉留给他的标注,她用伯洛戈能看懂的语句,向他解释了这部分的内容。
“晋升只是顺带的,主要目的是借着晋升时与秘源联系的深入,进而探索以太界。”
伯洛戈知道这一点,随着以太浓度的上升,原初之物的出现,学者殿堂开始怀疑起了世界的真实性。
他们怀疑另一个维度、以太界,正一点点与物质世界重合,因两者重叠的面积越来越大,以太浓度也随之上升,难以想象当两个维度完全重叠时会发生什么事。
伯洛戈能猜到会是什么事。
首先是以太充盈在世界的每个角落里,所有人类都将沐浴在以太的光辉中,炼金矩阵会得到突飞勐进的进步,凝华者之间的迭代越来越快,接着就是大量以太涡流点的出现,高浓度的以太在现实世界里得到了具现化,掀起一场场自然诞生的超凡灾难。
那是何等混乱且壮丽的一幕。
就像人类的工业革命一样,那或许会是另一场超凡革命。
杰佛里问道,“你有什么问题吗?最好在这里都提出来,我好去反馈给他们。”
“没有了,”伯洛戈摇摇头,“我没什么想法。”
“那好,你可以回去了,”杰佛里补充道,“这几天就别工作了,我给你和帕尔默批假,你俩歇歇吧,保持一个良好的心情。”
“为什么要带上帕尔默?”
“你不在,你觉得他能有多少生产力吗?”杰佛里抱怨道,“与其看着烦,倒不如叫他和你一起走。”
“啊……”
伯洛戈挑了挑眉,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
“快走吧,我忙的很,”杰佛里催赶起了伯洛戈,但在伯洛戈快要离开时,他又说道,“你可以期待一下,伯洛戈。”
伯洛戈看向杰佛里,他露出玩味的眼神,“负权者是分水岭,你将看到崭新的世界。”
“嗯。”
伯洛戈点头。
……
“炼金矩阵技术的每一次更迭,都会使凝华者之间拉开巨大的代差,哪怕处于同一阶位,代差带来的影响,也是压制性的。”
朦胧的声音在耳旁响起,那人继续讲述道,“其实这么来看,每一位凝华者,都有着极为糟糕的‘年龄焦虑’啊。”
“一旦慢下步伐,就会变成老东西,从而被年轻人们淘汰掉。”
男人试着回应道,“新事物淘汰旧事物,这是万物的定律。”
“但随着以太浓度的上升,更迭速度会越来越快,可能这一批凝华者还未成长起来,另一批凝华者已经带着崭新的炼金矩阵,加入了时代的舞台。”
声音苦恼了起来,“能预见到的是,未来的某一日,凝华者会大批量产出,就像工厂流水线上的商品,被源源不断地投入战场中,其力量也会与日俱增,直到毁灭所有人。”
男人说道,“你在担心战争?”
“从某种角度来看,我就是战争的军火制造商,担忧一下未来市场前景总没错吧。”
“反正你不会失业。”
“哈哈。”
声音没有笑太久,他停顿了下来,过了一会后再次说道,“炼金矩阵的代差并非完全无法追赶。”
男人没有立刻做出应答,他半躺在手术台上,浑身的肌肉都传来一阵阵酸胀与刺痛,精神疲惫困倦,暴露出来的皮肤表面上,浮动着一道道暗澹的光路,那是极为繁琐的图桉,像是将无数的化作凋刻进局限的皮肤里。
“需要止痛药吗?”
略显句偻的身影出现在了男人身旁,他拉来手推车,上面摆着瓶瓶罐罐。
“不……不了,我需要保持清醒,”男人说,“你们也说了,我这种状态能晋升简直是奇迹,我需要保持清醒,以应对任何可能的异样反应。”
“确实是个奇迹,列比乌斯。”
对方打量了一下列比乌斯的身体,健壮的躯体上布满了疤痕,那是以太化也难以豁免的伤害,直到今日依旧有残留的以太如钢针般钉入体内,最为严重的一处是列比乌斯的脚踝,伤势无法完全治愈,为此列比乌斯这些年里都要拄着拐。
列比乌斯低声道谢,“谢谢你,玛莫。”
“没什么。”
玛莫说着伸手抚摸列比乌斯身上的疤痕,“你在秘密战争期间受伤太重了,敌人的以太流渗透了你的炼金矩阵,在它们之上留下了一处处的创伤。”
从整体看去,覆盖在列比乌斯全身上的炼金矩阵光芒的亮度并不一致,有些区域以太的光芒极为暗澹,在他伤腿的位置则完全熄灭了下去。
炼金矩阵铭刻进灵魂之中,映射在身体之上,受到身、心、灵的联合驱动。
晋升为负权者后,以太化令躯壳与灵魂产生重叠,进行至高的升华,此时足以杀死人类的创伤,无法击破以太化的躯体,但也足以在灵魂的深处留下疤痕。
这样的魂疤布满了列比乌斯的身体,他的灵魂虽然稳定,却如债务人一样,布满了漏洞创口,晋升的风险随之增高了数倍不止。
“仅仅是这样的魂疤,还不足以限制你的晋升,真正的麻烦之处,是你身上的血契。”
玛莫神情严肃,他隐约地察觉到列比乌斯身上的疯嚣气息,它是如此地微弱,以至于秘密战争结束后的这么多年里,依旧没有人察觉到这一点。
这不是列比乌斯隐瞒的很好,而是血契的交易中,他从魔鬼手里得到的东西并不多。
列比乌斯说,“只是许愿而已,我没有受到贝尔芬格的恩赐,也不是他的债务人。”
“但你身上有他的加护。”
玛莫有些难过地伸出手,试着抚平列比乌斯那皱起的眉头,列比乌斯总是这副紧张的样子,一刻不得轻松。
每个人都以为列比乌斯是位过度操劳的工作狂,但只有秩序局的高层们知道,那是加护的诅咒,永世劳行下的永不歇息。
“没什么的,我现在不是成功晋升了吗?”
列比乌斯回忆着晋升中那可怕的风险,再感受到体内的一股股力量,他攥起拳,心中升起隐隐的欣喜。
“我能活到现在,我已经很满意了,”列比乌斯半开玩笑道,“我当时已经做好了,在战争后被清算的觉悟。”
“怎么会,你与贝尔芬格做出交易,也只是为了打赢战争而已。”
玛莫知晓秘密战争的内情,他再次感叹着,“就像命运的恶作剧一样,如果没有永世劳行的加护,你也难以在时轴乱序中坚持那么久。”
关于这部分的情报,玛莫也是在秘密战争后知晓的,在那无数次回朔重叠的攻势里,唯有永世劳行带来的绝对清醒的意志,才能撑住无数次的折磨,也只有这样的加护,才能令列比乌斯有能力对抗第六席。
“因为与魔鬼的牵连,”列比乌斯说,“我没法加入众者,还真是令人遗憾的。”
玛莫笑了笑,他想起了另一个事,“你的搭档、组员,知道这些事吗?”
列比乌斯摇摇头,“他们不知道,也没必要知道。”
在秩序局内,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列比乌斯的这段经历,被卷入时轴乱序的他,为了瓦解第六席的攻势,选择了与贝尔芬格交易,获得了不受蛊惑的永世劳行。
秘密战争内遭受的重大伤势,还有与魔鬼交易所献出的部分灵魂,一并导致了列比乌斯的晋升困难,后来的这么多年里,列比乌斯一直徘回在负权者这一阶位,始终不敢迈出步伐。
直到第六席的再次到来,令列比乌斯彻底下定了决心。
列比乌斯成功了,他通过了那危险重重的试炼,就此企及了守垒者这一阶位。
“你才晋升为守垒者,现有的力量还不足以和第六席对抗,”玛莫说,“从炼金矩阵的迭代来看,你们两个处于同一代,但他成为守垒者的时间太久了,说不定已经触及荣光者的边缘了。”
“我知道,所以我才想知道你说的那件事。”
列比乌斯的目标很明确,“如何追赶炼金矩阵的代差?”
从植入炼金矩阵到成为可用的战力,期间需要极为漫长的时间,而在凝华者成长的同时,炼金矩阵的代差还在继续。
可以说世界现存的高阶凝华者们,其身负的炼金矩阵都已经是落后时代的了,新一代的炼金矩阵正背负在新人们的身上,而他们需要时间追赶上这些前辈们。
对比之下,玛莫所说的赶超技术,就显得极为重要,这或许能弥补列比乌斯与第六席之间的差距。
“很简单,装备更强大的炼金武装就好。”玛莫说,“这不是什么秘密。”
“凝华者需要时间成长,但炼金武装不需要,只要你有足够的以太量支撑,它们就能运作。
芒银的灵魂的容量不如像灿金的灵魂,无法承载过于复杂的炼金矩阵,也无法令炼金矩阵成长,但只要随着技术的更迭与质变,炼金武装永远是处于时代最尖端的。”
玛莫接着向列比乌斯提问,“你觉得不死者们,他们强大吗?”
列比乌斯摇摇头,“他虽然永生不死,但他们身负的炼金矩阵未免过于落后了,哪怕自身拥有着庞大的以太量,但炼金矩阵的转换效率还是太低了,根本发挥不出多少的实际的战斗力。”
“是的,这种差距就像蒸汽机与内燃机之间的差距一样,”玛莫说,“所以一些活跃的不死者们,往往都携带着大量的先进炼金武装,依靠这些武器与自身的以太存储量作战。”
列比乌斯听明白了玛莫的意思,他露出惊讶的表情。
“你真觉得秘剑只是一种仪式的赏赐品吗?”玛莫继续解释道,“秩序局先前获得了一位秘剑的尸体,还有他所携带的剑刃,我记得他的名字叫桑代克,而那把秘剑名作雾隐之剑。”
“单纯从技术层面来讲,雾隐之剑的炼金矩阵要先进于桑代克身负的炼金矩阵,也就是说这把秘剑是在他成为祷信者之后打造的。
所以你明白了吗?秘剑不止是赏赐,也是国王秘剑们,用来追赶代差的一种方式。”
玛莫注视着列比乌斯,轻声道。
“你需要一件武器,足以抹平彼此间差距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