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洛戈引发的灾难还在持续不断地影响着隐秘之土,按照以往,遇到这种超自然灾难时,极光之路将如同垦室的自我修复般,通过将以太注入建筑内,进行自我复原,因此在那极光的庇护下,少有攻势能对这林立的高塔产生如此重创。
可不凑巧的是,如今极光之路的绝大部分力量,都加持给了各个守垒者、荣光者,还有一大部分用以针对正处于重叠点、临近以太界的耐萨尼尔。
一连串的影响下,这便给予了伯洛戈大肆摧毁的机会,只是在荣光者的虎视眈眈下,伯洛戈的摧残未能尽兴,只能像老鼠一样,在那致命的雷火交加下,灰溜溜地逃窜掉。
“你引起的动静还真大啊。”
“没办法,想要在荣光者的针对下断尾求生,总需要花费一些手段。”
阴暗的小巷里,奥萨娜身披着一层灰蒙蒙的斗篷,谈话间,她又向伯洛戈抛来了两件斗篷,示意两人穿上。
“但你的手段却是摧毁隐秘之土,我的故乡。”奥萨娜的语气里带上了几分怒意。
“只是倾倒了几座高塔而已,在往后你们能建立起更宏伟的,”伯洛戈一副满不在乎的态度,紧接着他接过斗篷,问道,“这是什么?”
抓揉着斗篷,伯洛戈能明显感觉出它材质的不对,应该是某种特殊的炼金材料。在这材料学上,诸秘之团很有研究。
“隐匿斗篷,里面穿插了特殊的屏蔽织料,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避开极光之路的搜查。”奥萨娜解释道。
“极光之路的搜查?我就知道它的作用不仅仅是供能。”
伯洛戈麻利地穿上了斗篷,戴上兜帽,他能明显察觉到,自己对周围以太的感知被限制了几分,同样,外界的以太也难以对他进行窥探。
出于极高的警惕性,帕尔默本不想穿上这斗篷的,可又一声震颤的轰鸣从远方传来,那嘹亮的警报声再度响彻全城,仿佛正有一支航空编队正朝着隐匿之土空袭。
帕尔默犹豫了几秒,还是顺从地穿上了斗篷,同时他还期望,真有一场空袭降临,把这里烧成废墟。
算了,现在正有一位纯血夜族藏在伯洛戈的影子里,再多一个诸秘之团里的内鬼,又有什么可吃惊的。
帕尔默安慰着自己,可内心平静了没多久后,他忍不住低声道。
“狂想公爵?奥萨娜?”他指了指眼前的女人,又指了指伯洛戈,“她果然是秩序局安插进来的内鬼吧!”
按照帕尔默理解的条例,伯洛戈刚刚那一轮攻势,跟恐怖分子没什么区别,这位大名鼎鼎的狂想公爵不先斩了两人的狗头,回去邀功请赏,反而帮助两人隐藏行动……帕尔默可怜的思维逻辑只能得出内鬼这一个结果了。
“内鬼?我不是内鬼。”
虽然理念不同,但奥萨娜对诸秘之团的自我认同感还是很强烈的,她抗议这个词汇。
“我只是和那批人理念不同而已,”她说着看了一眼浓烟升腾的方向,“所以选择与秩序局合作而已。”
滚滚烟尘不断地向上弥漫,犹如一道参天的巨柱,几乎将半个城市分割开来,极光之路暂时无法处理这些灾难,但凝华者们应该就位了,也正如奥萨娜所想的那样,她还没挪开视线,浓烟的扩散就得到了控制,像是有啸风掠过,将一切吹散。
全员凝华者的好处就在这,无论发生任何意外,随时都有大量的凝华者可以即刻就位。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伯洛戈再一次提出了自己的问题,而且很显然,伯洛戈这一次的耐心降低至了冰点,他攥紧了怨咬,出鞘的剑刃上挂着透明的黏液,没人知道伯洛戈的下一剑是会劈开曲径,还是撕裂血肉之躯。
“我不知道,”奥萨娜坦然地摇摇头,“我和你一样,也是一头雾水。”
伯洛戈沉默了片刻,说道,“继续。”
“昨天深夜,先贤议会突然向我,还有我的父亲,也就是传令官法比恩发布指令,叫我们与其他三位公爵交接工作,”奥萨娜一边引领着伯洛戈穿过小巷,一边说道,“从明天起,与使团一切的有关工作都由他们负责。”
“这太突然了。”伯洛戈说。
“是的,太突然了,抽掉走我和我父亲,这明显就是想剔除我们这一派的势力,避免在之后的行动里干扰到他们,”奥萨娜补充道,“我和你说过的,我们所属的真理派并不受欢迎。”
“也就是说,他们在昨夜就决定好了今天对我们动手,”伯洛戈喃喃道,“他们本可以做的更完美的,一定有什么事,改变了他们的想法,迫使他们下定决心。”
“夜族。”
奥莉薇亚的声音在伯洛戈的脑海里升起。
“你们已经是全城公敌了,不能再呆在高塔这了,我带你们去废壤城区,残缺者们会保护你们,至于之后的行动,就随你们便了。”
提及这些,奥萨娜的步伐加快了许多,“我庇护不了你们太久,一位守垒者、一位负权者,就这么在隐秘之土内凭空消失了……他
们会猜到我身上,毕竟这种情况下,也只有我能把你们藏起来。”
“你不会有事吗?”伯洛戈问。
“不会的,他们没有直接的证据,更何况,即使有证据,他们最多把我关起来,直到事件结束,而不是杀了我。”奥萨娜说。
这时伯洛戈察觉到了一些线索,他问道,“如果先贤议会真的想贯彻绝对的意志,就该早早剔除掉你们这些真理派,你们是公爵又如何,三位公爵所分享的资源,总比四位公爵分享的要多。
也就是说,对于先贤议会,你们家族的存在,具备着某种必要性吗?”
伯洛戈的敏锐在奥萨娜的预料之中,但她本以为,伯洛戈会在这一切结束后,才意识到这一点。
奥萨娜开口道,“先贤议会都是一群该死却未死的家伙,他们通过某种特殊的手段延长了自己的寿命,躲过了死神的镰刀。”
“就像我家的那群元老。”帕尔默小声道。
“那些维生手段由你们提供的。”伯洛戈猜到了。
“是的。”
“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伯洛戈觉得时间还算充裕,有这位狂想公爵护身,短期内他们还算安全,为此他不断地向奥萨娜发问,生怕下一次见面时,看到的是她的尸体。
“很简单,幻造学派的惯有手段,”奥萨娜说出了那个快要被伯洛戈忘记的词汇,“幻想成真。”
伯洛戈愣了一下,下意识地说道,“空想种?先贤议会许了什么愿望?”
“一片不死的领域,只要处于那个领域之中,他们便会永葆青春,”奥萨娜接着又说道,“你也能感受到吧,其实我的家族在先贤议会内没什么话语权的。”
“因为先贤议会内根本没有你们的人,或者说,他们已经不是‘人’了,”伯洛戈瞥见了诸秘之团那黑暗的一角,“他们变成了空想种。”
“是啊,就像我说的那样。”
奥萨娜的脸上依旧带着从容的微笑,只是这笑容里多出了一些难言的苦涩,“一旦凝华者至上的激进理念失控发展下去,到时候凝华者本身也只是另一种形式的资源而已,最终都是用来服务那位终极凝华者的。”
依靠着牺牲,奥萨娜的家族获得了至高的地位,同样,他们也被这样的地位束缚着,无法脱身。
“我是不是听到了一些不该听的东西。”帕尔默小心翼翼地插话道。
三人间沉默了好一阵,直到伯洛戈主动打破了寂静,“其他人呢?”
伯洛戈仰头看了看四周,高耸的墙壁遮住了他的视线,但他仍能看到遮掩天空的山谷峭壁,以及那座位于中央的至圣枢纽。
“发生了这么多事,副局长不可能不做出反击,可他要是进行反击的话,现在大半的隐秘之土应该沦为焦土了才对。”
对于伯洛戈的提问,奥萨娜摇摇头,“抱歉,这一点我真的不清楚,但我猜,他可能会在至圣枢纽那。”
她补充道,“你也看到了,绝大部分的极光之力都倾注到了那,应该是用来对付他了。”
“极光之力?你是指环绕在他们身上的那道光?”伯洛戈回忆起了一些被自己引爆的凝华者,他们的身上都些淡淡的微光。
“嗯,那是一种增幅手段,把极光之路的以太分担给其他凝华者,进而提升他们的力量。”奥萨娜说道。
“那其他人?”
“他们应该还活着,至少没有更多的高塔倾倒,”奥萨娜开着玩笑,随后她的语气严肃了起来,“我说了,凝华者本身也只是另一种形式上的资源,其他人应该是被控制住了,然后被押送往至圣枢纽。”
奥萨娜接着讲述起了血腥的故事,“和其他家族的人不同,他们频死之际会踏入不死领域,永葆青春,而我家族的人,则要变成空想种,维系这虚假的不朽。
但能创造空想种的人还是太少了,空想种这种珍贵的资源也是用一个少一个,那么为了不死领域的运行,我们家族的人近些年一直在进行相关的研究。”
“幻想成真。”
奥萨娜轻喃着那个神奇的词汇,“在那可以实现一切愿望的领域内,如果许下将目标扭曲成空想种的愿望呢?”
“这听起来像是对灯神许愿,我再要三个愿望一样。”帕尔默低声道。
“对,听起来很不合理,事实上也确实不合理,一切的转换都是有能量损耗的,空想种或许可以做到这一点,但支付的代价一定比得到的多。”
“你们是如何解决这一问题的?”
伯洛戈像是一位学徒一样,充满了好奇心,哪怕几分钟前,他还在与荣光者的伟力殊死搏斗。
听闻着奥萨娜的讲述,伯洛戈的脑海里有了一系列新的启发,一直以来,他的视线都局限于秩序局内,觉得秩序局研究以太界领先所有势力,但现在看来,每个势力都在向着真理前进,只是大家前进的方向不同。
就像诸秘之团、就像奥萨娜的家族,把所有的精力用在研究空想种上一样
,彼此之间都有可取之处。
“我们花了近百年的时间、进行了无数的牺牲,对空想种进行了复杂的‘培育’,现在它该被叫做空想树才对,经过一系列复杂的转换仪式,我们可以把高阶凝华者变成养料,把它们喂食给空想树,补充那些空想种的消耗,并诞生新的果实。”
伯洛戈分析了一下,他觉得奥萨娜没有说谎,空想种是一个启动的契机,实现愿望的过程还需要诸多的代价,就像当时艾缪所做的那样,在时轴乱序的最后,她无法承受空想种对自身的消耗,险些死了过去。
维系先贤议会的、挂在空想树上的空想种们也是如此,那些老朽的怕死鬼可不会把空想种植入自己的心脏上,让它们的根须扎进自己的体内汲取养分,他们需要另一批凝华者作为“土壤”。
“你有想到什么吗?伯洛戈。”奥萨娜突然微笑地看着他。
伯洛戈迟疑了片刻,但还是说道,“至圣试炼,这项对全民进行炼金矩阵植入的大规模仪式,如今听起来并不像是普及凝华者,而是……而是在创造资源。”
“或许吧。”
对于这一点,奥萨娜没有给出一个肯定的答复,她只是喃喃道,“在终极凝华者的面前,所有人都是数字、是资源。”
“那么代价呢?”伯洛戈清醒地反问道,“你和我说这么多,又帮了我这么多,我需要为此支付什么样的代价呢?”
奥萨娜停下了脚步,双手抱胸,一副认真沉思的模样。
一会后,她说道,“免费的。”
“免费的才是最昂贵的。”
伯洛戈接受过一次免费的礼物,那份礼物来自于玛门,令他印象深刻。
“那就随你便吧。”
随便,这个答案听起来太刺耳了。
奥萨娜抬手指向前方,“过了这条街道,前面就是废壤城区了,到了那,自然会有人接应你,无论你接下来是想逃离此地,还是想奋起反击,他们都会帮助你的。”
伯洛戈看了眼那片低矮的楼群,他突然说道,“如果我赢了,就相当于帮助你解决了激进派,把你们家族的命运就此解放,但如果我输了……”
“你输了也影响不到我,”奥萨娜拍了拍胸口,“我依旧是诸秘之团的忠诚信徒。”
话说到这种份上,事情已经变得清晰起来,大概从一开始、从奥萨娜抵达秩序局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谋划好了这一切,她利用秩序局与诸秘之团的间隙,把使团带入隐秘之土,为自己的真理派杀出一片天。
为了真理的命运,奥萨娜利用了所有人,勇气可嘉。
伯洛戈深深地看了奥萨娜一眼,低沉道,“希望再见到你时,别是一副残缺不堪的尸体。”
“但愿吧。”
伯洛戈与帕尔默大步向前,如同两道模糊的黑影。
在他们快要消失时,奥萨娜忽然开口道,“人们都说,幻造学派的凝华者,都会有那么几分浪漫的理想主义,我想,我也是如此……”
奥萨娜的话消失在风里,她不确定伯洛戈有没有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