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时分
宫门关防,夜深人静。
后宫众人安睡之际,唯余大殿书房内,吵的不可开交,处判不一。
消息递到芙源殿时,尉迟鹭还未安睡,见姜赫将纸条从食盒下面翻出时,她就知道,她这辈子迎来的第一个重任,来了。
“郡主,首辅大人递了消息进宫。”
“念吧,殿内没有其他的人。”
姜赫看了看她外,只有白芍白术二人在,点了点头,视线落在手中的一行小字上,念出声道:“明日早朝,怕有一劫,我尽量凯旋,望我孙儿日后,切莫擅作主张,以免招来不测之祸。”
她不高兴的放下手中扯着的真丝血牙色床幔,雪白粉嫩的小脚踹着床榻上的罗衾锦褥,咬唇出声道:“为什么外祖父也这样说?我教训犯错的侍卫也错了?难不成,我应该对这样犯错的宫人视而不见?还是因为我得罪了那什么太师之女?!”
白术苦着脸上前道:“郡主没有错,错的是盛侍卫,只怕是那帮大臣们不愿意放过郡主。”
“呵,他们巴不得本郡主出事呢!”
“郡主……”
“给本郡主等着,本郡主这次要是安然无恙,来日必把这些状告本郡主的人凌迟处死!”
“郡主!”白芍白术二人吓得不轻,连忙走近榻前劝慰,“当心隔墙有耳。”
“是啊郡主,这些话可说不得。”
屏风之外,姜赫抬眸看了过来,道:“郡主,这食盒里面还有府上送来的糕点,您可要尝尝?”
“放那儿吧,你出去。”
“是,卑职告退!”姜赫转身离开,顺便关上了殿门,在殿外守着。
她赤足下了床榻,往外殿疾步而去。
“郡主?”白术连忙低下身子,拿起脚踏旁放的玉面绣花鞋,追了过去。
白芍也紧忙的踏出内殿,跟着去了外殿,道:“郡主,地凉,当心受寒。”
尉迟鹭迫不及待的打开食盒,发现里面放着几碟小时候最爱吃的黄松糕、红薯糕,绿豆糕,雪花饼和芋饼,这些是宫外最有盛名的五芳斋所出。
后来外祖父知道她爱吃,特意请了五芳斋里的人逢年过节给她做上一些,满足她的小小要求。
世人常言,物以稀为贵。
糕点吃的多了,反而对这些东西不甚期待,但若是一年才吃上那么几次,那么再软糯香甜的糕点,都会是珍馐美馔,令人垂涎欲滴。
她一边拿起小小的一块放进嘴中,一边翘着嘴皮子道:“我就知道外祖父舍不得我在宫内受苦。”
白芍白术二人听言,对视一笑,低下身子替她穿好鞋道:“可要奴婢叫水?”
“不用,我待会沐浴。”
“也是,郡主要吃着这些糕点呢!”
“不是,我待会出去。”
“啊?”白芍愣住了,急忙问她道:“您要去哪儿?这天色已晚,怕是宫内贵人皆已休息啊!”
“我又不去打扰她们。”
“那郡主是要……”
“帮我包上一些糕点!”尉迟鹭指着盒子里面的糕点,说道:“就包几块红薯糕就行了,它最甜!”
白术一边听令,去取油纸来,一边问她道:“郡主拿上糕点做什么?您要送人吗?”
“送!”她的声音含着细微的冷凉,轻笑道:“本郡主要让他尝尝,这伤口上撒盐是什么滋味?!”
白术一怔,似乎猜到了那人是谁,忙低下头去,动作迅速的包好糕点递了过去。
心中焦灼的想到:要不要去医馆求些什么药材给盛侍卫送过去?
而一边的白芍低着头,也在想要不要再去一趟医馆,求个丸凝散,护心丸,止血凝膏什么的送过去?不然这人指不定就被他们郡主大人给玩死了!
……
东厢房内
盛稷躺在床榻之上,听到外院那树叶啪嗒啪嗒的轻响后,以为是自己幻听了,后来听到小小的脚步声后,才发觉自己所听皆是真的,忙掀开被褥起身,不顾后背的伤口下了床。
“嘎吱——”比他更早一步的是隔壁几人的开门声。
“额……”邵鑫愣住了,感觉自己在梦游,否则怎么能看到那精贵冷淡的小人出现在他们南归门的侍卫处?
李行、郭阳等人也感觉自己眼花了,抬手揉了揉眼睛,那迷糊未醒的表情,待看清对面的人是谁时,顷刻间怔愣清醒了过来,倒吸了一口冷气,“嘶——”
“建、建平郡主?!”
这是建平郡主?!
建平郡主怎么会过来?!
天!!
他们大半夜的竟然看到建平郡主了!!
尉迟鹭脸色一沉,桃花眸碎着冰霜扫向他们,冷漠倾吐:“滚进去。”
“是是是!!”一行人连忙掉头进屋,“嘭”的关上了房门。
各自拍了拍胸脯,余惊未了的样子,摇了摇头,“太吓人了!”
盛稷拉开房门,微怔,“郡主?”
她提起手中的红薯糕走了过来,抛给他道:“送你了!”
“啪!”他接了一个满怀,有些讶异,心里又莫名的升出期待来,却在看到那与他错身进屋的小人满目冰冷时,心脏又坠了下去。
尉迟鹭踏步走了进去,微微扫了一眼他房内的新式布局,皱眉道:“我不是让银作局将你的房内装设全换上一遍吗?为何还这么破旧?”
“换……”他关上房门,转过身去,“原来是郡主的意思吗?”
两日前,银作局突然来了一批太监,将他房内的所有装设都换了一遍。
不仅换成全新成套的,就连样式、质地,都是原先他在盛家用过的上等的。
“不然你以为,谁这么好心来管你吗?”她一开口便是嘲讽,听的人心里不舒服极了。
他放下手中的油纸包,低下额头走了过来,“奴不敢。”
“呵!”她低低的冷笑出声,道:“原来你还有两幅面孔呢!?”
在外人面前就是威风凛凛的南归门侍卫长——盛稷,在她一人面前,就成了罪奴之子了?
他真诚道:“奴从未忘记建平郡主的救命之恩,所以在郡主面前,奴就是建平郡主的奴才。”
“是本郡主的奴才?还是那沈诗语的奴才?”
他急忙的跪了下去,道:“奴自然是郡主的奴才!”
尉迟鹭转过身来,倾下身子对上他的燕眸轻视道:“是本郡主的奴才却对那沈诗语摇尾乞怜?怎么,你觉得那太师之位比我外祖父的首辅之位还要好?!”
“奴从未如此想过。”他看向面前只有一寸的人,眼尾处藏着无人窥视的疯狂与掠夺,却被拼命忍住,低哑出声:“奴只是认识沈小姐,所以奴今日才放她入宫的。”
“认识?”她眉目一皱,连带着中间一抹美人痣都生动了起来,要不是屋内光线昏暗,怕是这般明艳动人的场面,会引得众人惊艳发狂吧。
“如何认识的?你不是说你在府上不曾出门吗?”
他微微错开视线,耳尖蹿红道:“盛家当日还在时,锦都城排、排了名人表。”
“什么名人表?”
“郡主未曾听过吗?”他抬起头来,有些诧异,“便是沈家小姐乃是我锦都城第一美人的名人表。”
“与我何干!”她转过身子去,不看他。
他视线这才有些放肆的落在她的身影上,缓缓出声道:“便是我未曾参与过,却也有所耳闻,女子中,她被排在了首位,而男子中……”
首位是他。
锦都城第一公子,盛家玉郎,盛川渝,盛怀,现在的——盛稷。
“是你?!”她重声,回过身来,“怎的会是你?”
他有些受伤,“为、为何不能是我?”
“你说什么?!”她神色一凛,气息冷降。
他急忙低下头认错,“奴说错话了,奴该死。”
都怪他一时情急,没有掩饰好内心的情绪。
她轻嗤出声,压迫道:“盛稷,你一日是奴才,就终身是奴才,永远也别想翻身!”
更别想骑到她的头上作威作福,那样,她会忍不住的杀了他。
盛稷深深低俯,“奴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