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肆意浓稠渲染,气色大变,轰隆一声,天降闪电,大雨落下倾盆。
时隔多日未见下雨的岳州城,突然下起了暴雨,风雨交加,电闪雷鸣。
陆净痴痴的望着落在小院的大雨,哈哈大笑:“父亲,下雨了。”
一旁,陆为也跟着笑出了声,“下雨了。”
只是二人那脸上模糊不清的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总之是笑着笑着,又哭了起来。
他们陆家这一辈子,到这里,就算是走到尽头了。
从此往后,凤鸢国的朝堂里,再也没有他们这一脉的陆家人了。
陆为跪了下来,感受着漫天大雨的湿淋,嚎啕大哭道:“我对不起陆家的列祖列宗啊!我陆为,愧对先祖啊!”
总督大人魏忏坐在马上,神情不变,挥手下令道:“所有人,弓箭准备——”
“啪!”手中的弓箭迅速被拉扯开,直直的对上庭院中的父子二人身上。
“射——”
“咻!”上百支弓箭以极大的爆发力同时射出。
陆为撑开手,不躲不避,闭着眼迎接着这场暴雨中的刑罚,大吼:“不孝子孙陆为来见你们了!”
陆净也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迎着箭羽,艰难的撑开眼帘,看着马上的人大笑:“哈哈哈,盛怀,现在是陆家,下一个就是你了!”
盛稷眸光晦涩的看了过来,抓着的疆绳用力而克制,纤细的指节都泛起了白,心里犹为的感同身受,悲凉一片。
他何尝不知?
他父亲便是这样死的,可笑他也如同现在一般,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在自己面前倒下,被人乱箭射死。
“盛侍卫?”一旁同样坐在马上的魏忏淡淡出声提醒。
他低下头去,舌头抵着牙齿哑声而出,“卑职在——”
“只要你好好为郡主做事,今日陆家的下场,就不会是你的下场。”
“卑职明白——”
“报!”有将士跑了进来,大声汇报道:“陆称跑了,下属们正要去追查,府尹大人来问,我们可要封城?”
“盛侍卫认为呢?”魏忏将问题抛给了身旁的人。
盛稷轻轻抬起眼眸,注视着不远处中箭而躺在地下,死死的撑着最后一口气,祈求的目光看向他的陆家父子二人,撰拳出声:“不、不用,他一定逃不远的。”
闻言,陆家父子二人这才闭上了眼,彻底的倒了下去,再也醒不过来了。
盛稷轻吐一口气,眸子微红,父亲,您昔日的好友下去陪您了,儿子不孝,保不住他们,您一定要好好的看着儿子,是怎么为您报仇的。
魏忏点头,吩咐道:“去在这周围搜,挨家挨户的搜,不许放过一处,找到人后,立刻杀了。”
“是——”
……
隔日
梧州城内
芙源殿
“郡主,盛侍卫回来了——”白术高兴的踏进内殿,说道:“已经进宫了。”
“回来了?”尉迟鹭用膳的动作停了下来,抬眸看向她道:“可听到什么风声?”
白术摇了摇头,“并无,总督大人与盛侍卫一回来就去了轩辕殿,奴婢什么都没有打听到。”
一旁,给她盛着玉米粥的白芍开口道:“郡主放心,有总督大人在,盛侍卫一定会完成此事,立大功一件的。”
“呵,谁知道呢?”尉迟鹭推了粥碗,站起身道:“不吃了,出去看看。”
“是——”白芍白术低声行礼,随即吩咐宫婢将这早膳给撤了。
尉迟鹭刚踏出殿门,便有人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郡主——”姜赫抱拳行礼,脸色低沉着,道:“不好了,陆称跑了。”
“你说什么?!”她脸色蓦然大变,桃花眸仿若碎着冰。
他低颤道:“郡主莫要担忧,陛下已经将此事全权交给总督大人处理了。”
“那盛稷呢?”
“有首辅大人在,陛下给盛侍卫封了一官。”
尉迟鹭忙问道:“什么官?”
“不是内阁职务,而是守城的校尉。”
“校尉?!”她死死的咬着牙,愤怒像个火山一般即将要喷发出来,森寒:“本郡主盼了这么久,做了这么多,他竟然什么内阁的职务都没捞到,还给本郡主跑到宫外去当什么校尉?!”
“郡主息怒,此次校尉事务乃是正六品官职,一下跨了三级,陛下应该是记得他此次的功勋的。”
“正六品又如何?!”她压不住怒气嗤笑,“相比内阁,那差的可是十万八千里!真是个废物!”
“郡主……”姜赫深深的低下头去,不敢再说什么。
白术听到声音急忙走了出来,劝声道:“郡主,校尉乃是武将之职,日后升官机会更多,您要相信盛侍卫,他一定会进入内阁,为郡主效力的。”
“是啊郡主,”白芍也走了出来,相劝道:“盛侍卫做了武将后,还可提升自身的武力,保全自己,如此,才能为日后进入内阁,做出更好的表现。”
尉迟鹭冷嗤一声,又进了殿,“他是给你们下了咒了,让你们一个两个的都为他说话?”
“郡主?”白术连忙提起裙角跟上,“奴婢们是为了郡主考量。”
“话说的倒是好听,让他晚间滚过来见本郡主。”
“是,奴婢明白。”
……
黑夜落幕,寒风吹荡,树枝跟着摇摆乱颤,吹散了一地的木芙蓉花瓣,散发着阵阵的清香。
芙源殿内灯火徜徉,鲜亮如织密集,长廊下的一排排芙蓉花灯,宛若灯会一般汇聚着光芒。
盛稷抬脚轻迈入庭院,便感受到了一股说不出的安定,就好似心里有了归宿,再也不用漂泊一般。
白术站在殿外,向他行礼道:“奴婢见过盛校尉。”
他走向前去,低首回礼,“白术姑娘客气了。”
“郡主在殿内,已经等了盛校尉好一会了,盛校尉快进去吧。”
“有劳了。”盛稷跨过青玉阶案,伸手推开殿门,走了进去。
听到声音,白芍连忙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向他行礼道:“奴婢见过盛校尉。”
“白芍姑娘客气。”他同样拱手回以一礼。
她低声道:“郡主听闻你升了校尉一职,生了好大的气,还望盛校尉进去时,多多担待。”
“盛稷明白,多谢白芍姑娘提醒。”
“盛校尉客气,奴婢先行告退!”白芍行了一礼,转身离开,顺带关上了殿门。
盛稷往前迈了几步,冲着屏风后的身影,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奴盛稷,见过建平郡主,郡主万安。”
里面没有任何的动静传来,殿内一时沉寂的可怕。
他听不到声音,便一直弓着身子保持行礼姿态,不敢多动一分。
很快,里殿便传来一声极致森冷的低音:“滚进来——”
他这才直起身子来,抬脚缓慢的走了过去,在这四扇胡桃木软屏风面前站定,低声:“郡主——”
“本郡主让你滚进来!”里面又是一道厉声嘶吼。
盛稷身子一颤,不敢耽搁,连忙抬脚跨过屏风,进了里殿,“郡主——”
“跪下。”这是她见他第一面说的第一句话。
“嘭!”他随之跪下,俯地低声:“郡主,奴愧对郡主所托。”
“你也知道你愧对本郡主?!”她赤足从软榻上站了下来,怒声:“罪奴!你是如何与本郡主说的?!”
他心尖一颤,不为别的,只为自己的面前突然多了一双玲珑玉足,小的像似只有巴掌大,但是白的剔透晶莹,肌肤凝滑,脚趾头浑圆可爱,每一个都涂了与纤细指节上一样的鲜红丹寇,如同她的人一般,肆意张扬,妖娆冷艳。
“你口口声声说,要为了本郡主效力,为本郡主鞍前马后,可是你是如何做的?!”
“放跑了陆称,得了一个与内阁毫不相干的校尉之职,还要跑到宫外去?!”
“你说,你是不是在戏弄本郡主?!啊?!你以为,废太子死了,你就想一走了之,升官发财了?!”
“当真是异想天开,可笑至极!”
“奴不敢,奴有罪。”他再不敢看面前之景,低着头闭着眼,咬着牙发颤。
“该死的狗东西!”她上脚便踹向他的肩头,用了一半的力气,都无法宣泄心中的怒气。
他深深的受了她这一脚,不疼,只是被羞恼的厉害,双颊都蹭上了屈辱的粉红,牙咬的更深了。
尉迟鹭低下身子来,伸出指节抬起他的下巴,对上他那闪躲的燕眸冷声:“盛稷,你最好不要让本郡主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否则,本郡主一定……”
他低垂着长长的眼睫,心中因为此等受辱的姿势而感到了莫大的苦涩与无力,肩膀耸拉着,余光也不敢去看她。
“活剐了你!”她凑近他的耳畔,重重落声。
“郡主……”他出声颤抖,似要躲避她的触碰,她的指尖抵在他的下颚处好像染了火星一般,烧的他整个人就要燃了。
她用力收紧,捏住了他细白的下巴,低冷:“你要是敢背叛本郡主,盛稷,本郡主保证你会死的比陆家人还要难看!”
“奴不敢,郡主放心,奴这一辈子,都不会背叛郡主。”他的手臂撑在身子后面,即使这样,他也能感觉到身子颤抖的厉害,根本就快要撑不住了。
她听到此话后,才松了手,站起身来,压迫着他,“那最好。”
盛稷忙低下头去,跪在她的脚边,出声道:“奴就算出宫任职,也会记着郡主的,还望郡主放心。”
“很好。”她勾唇缓缓的笑了,笑的魅惑又动人,那眉间的美人痣,都跟着绽放绝代的风华,吩咐着:“日后,但凡是军营里发生的一切事务,不管大小,通通上报。”
“是,奴明白。”他叩首行了一礼,心里跳动不停,下颚处好似还带着她体温的灼热,让他觉得他血液都好像要停止流动了。
“滚吧——”她大发善心的放了他,转身进了内殿。
他站起身来,这才敢窥探着她的身影,低声:“奴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