沫兴酒馆
午时正
初一特意包了一间楼上大雅间,吆喝兄弟几个一起进去了,自己则跟在盛稷后面,悄咪咪道:“盛校尉,咱们先逛这酒楼,晚上再去云香院如何?”
盛稷上楼的动作忽然停住了,冷漠的转过身来,强大的气场骤然压迫着他。
初一立马捂起了嘴,拍了几下道:“下属胡说八道的,盛、盛校尉别放在心上。”
他轻笑一声,继续上了楼道:“看来你倒是心切。”
“下属没有啊……”初一瞬间哭嚎着一张脸,随着他一起进了雅间。
店小厮将菜品全部上齐后,又抱了好几坛的酒进来,什么都有,像初一昨晚嘴馋的秋露白,东阳酒,麻姑酒,绿豆酒外,还有两坛的桃花酿,可谓是下了血本了。
几名将士已经开了酒,豪气的对着酒碗饮了起来。
其中一位将士还端起了酒碗,对盛稷道:“盛校尉,下属几个第一次与您喝酒,敬您一个。”
“是啊是啊!”说着话的其他将士也同样端起了酒,道:“盛校尉来,我们一起喝一个。”
初一连忙给他倒了一碗比较温和的秋露白,递过去道:“盛校尉喝这个——”
“多谢。”盛稷伸手接过,随即站起身来,与他们碰了碰酒碗,道:“盛某不胜酒力,便只此一碗,敬诸位将士,祝诸位将士蒸蒸日上,所向披靡。”
“哈哈哈,那我等就祝盛校尉锦绣前程,鹏程万里。”
“喝——”
“喝——”
盛稷倒是第一次喝酒,虽然这秋露白就是米酒一般酒质纯正,气味纷香,但是舌头还是紧了一下,微微发麻。
就在众将士还要给他倒第二杯时,他毫不犹豫就拒绝了,道:“你们喝,我便不用了,待会还有事情处理,不想耽搁。”
闻言,喝酒的几人浑身一激灵,连忙醒酒道:“可是外营的事?那兄弟几个也不喝了。”
他摇摇头,解释道:“并不是,你们不必多虑,竟然今日得空闲暇,那就吃好喝好,莫要因我而拘束着。”
“是啊,咱们外营能有什么事啊?”初一带头倒了酒,敬他们道:“来来来,我们继续喝、继续喝,都别停啊!”
“那就好,那我们继续喝,哈哈哈……”几人又畅快的喝了起来,甚至抱酒坛上桌,畅快痛饮,俨然把喝酒当成吃饭了一般。
整个雅间内,瞬间就充斥着浓浓一片昂扬欢畅的喝酒声,敬酒声,划拳声。
盛稷没有厌恶之感,但是说实话,他也不喜欢,所以在众人喝的天昏地暗的时候,起身独自一人出去透气。
却没想到……
“盛公子——”身后传来诧异又惊喜的轻柔之声。
他身子一僵,回过身去,就见后面站着的女子正注视着他,有些高兴,又有些红了眼。
“沈小姐——”盛稷低首,行了一礼。
沈诗语蒙着面纱,只露出一双柔柔弱弱的双眸来,此刻里面红润一片,红唇颤抖出声道:“没想到能在这儿碰到盛公子,多日未见,听说盛公子升职了?还去了外营当差?”
他轻点头,回道:“是,两日前当的职。”
“盛公子倒是好生坦然啊!”她落下一泪来,语气依旧娇柔温婉,说不上是生气还是嘲讽,“诗语认为盛公子乃是守信之人,却没想到……”
不仅上报了陛下陆家之人所在之地,还亲自出兵围剿追杀,他到底是怎么下得去手的啊?
陆伯父死了,陆称的兄长陆净也死了,只剩陆称一人在,陆家,可谓是荡然无存了。
盛稷不自在的低下头去,此事他确实不可推卸,但也是他两难之地不得不做决策的地方。
他也给了陆家之人逃生的机会,只可惜,陆为与陆净还是死了。
“小姐,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身后的丫鬟玉兰小声的提醒着。
沈诗语强忍住泪意,抬眸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大方一点,道:“我在这儿定了包房,可以邀请盛公子进去说几句话吗?”
他还未待出言,她便又说了一句,“不耽误你多久的,就一柱香的时间。”
盛稷看了她一眼,见她姿态强硬,似乎他要是不同意,她便待在这儿不走了,只能点头,轻声道:“那就麻烦沈小姐了。”
他也确实要将此事说清楚的,毕竟,他没有职责与义务,替陆家之人承担什么。
“不麻烦的。”她回了一句,便带着丫鬟,带头走向走廊尽头处的第一间包房。
他低下头去,燕眸有片刻的寒凉,心里虽抵触万分,却又在抬头的瞬间,消失不见,抬脚跟上她们进了第一间。
“盛侍卫请坐——”沈诗语摘下面纱,露出那张优雅端庄的小脸来,穿着一袭淡黄色大袖衫加交领广袖齐腰襦裙,青衣薄衫,娇姿美态,仙气飘飘,清新脱俗,说话时的眼睛都落在他的身上,让人难以忽视的柔情蜜意。
他瞥开眼去,未看一眼,利落的坐了下来,低声道:“沈小姐想与在下说些什么?”
“盛侍卫这官职……”她抬手提起一旁的大彬紫砂提梁壶,为他倒了一杯温茶,低声:“可是踏着陆家的人得来的?”
“是!”他毫不犹豫。
“啪!”茶壶骤然失手落于桌台,打翻茶杯溢出茶水来。
“为什么?!”她又红了眼,逼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做?陆伯父在世时,与盛太傅可是至交!陆家两条人命啊!”
“那我盛家满门呢?盛某又该找谁去算?!”盛稷忽而森冷的抬起头来,面色低冷一片,气息更是从未见过的阴鹜。
“你……”沈诗语一时被吓住了,忘了反应。
他低下头去,嗤笑一声道:“盛家只剩盛某一人苟活,盛某难不成不考虑自己的安危,还要去在乎旁人吗?!”
她低颤:“那你也不应该出卖陆家啊!”
“沈小姐这话倒是好笑,盛某何时出卖陆家之人了?”
“你、你……”她一时无话可反驳,的确,出卖陆家的人是她,而不是盛稷。
“沈小姐应该知道的是,盛某从头到尾未在陛下面前提起过您,否则,你们沈家,怕也在劫难逃了。”
“那诗语还要感谢盛公子吗?”她说出的话都带着颤抖,眼尾又再次红了起来,眼泪挂在长睫处要掉不掉,可怜而无助。
“盛公子明明就答应诗语不说出去的啊!你怎么能言而无信,就去陛下面前告密了他们呢?你这是要害诗语无处自容啊!”
“家…家父若是知道了,一定会赶诗语出家门的!诗语那么相信你……”
“沈小姐不应该信我的。”他缓缓的站起了身,冷淡的眸光落在她的身上,道:“现在不可信,日后更不可信,告辞。”
“盛稷?!”她见他转身便要走,一时顾不得礼仪跨过桌案便扯住了他的衣袖,“别走,我们还没有说完。”
他眸光一寒,恨不得抽出一把长剑来将她的手给剁了,迅速的转过身去,扯回自己的衣角,冷声:“还请沈小姐自重!”
“自…重?”她有些可笑的看向他,低泣道:“盛公子这是利用完了诗语便让诗语自重了吗?!”
“沈小姐误会了,盛某从始至终,未曾许诺过沈小姐什么。还望沈小姐日后,莫要与盛某牵扯,以免此事再次发生。”他抬脚便走,简直是一刻都不想多待。
“盛稷!”她急忙的上前拦住了他,“你不能如此待我!我为你,连陆家都放弃了!”
他脸色越发寒冷,道:“沈小姐请慎言!盛某与沈小姐之间可是清清白白!你放不放弃陆家,与盛某又有何干系!?”
“盛稷,你、你不能如此待我……”她眸子潮红,隐有泪水再度留下,哭腔道:“诗语心系你,从你第一次作画开始,诗语便一直期待着与盛川渝盛公子的见面,却从未想过会闹成此番的局面。”
“我…我们好好相谈不好吗?你为何如此急切离开?我知你如今处境艰难,所以诗语并未怪你什么啊!”
“只…只要你愿意,我…我可以让父亲助你,重返朝堂,重振盛家可好?”
“恕不打扰!”他沉着脸,绕过她嘭的推开房门。
刹那,正对上外面那道讥笑的桃花眸,如临冰窖。
她微哂一声道:“啧,这可真够精彩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