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落花知道这主仆二人身份非凡,虽然心里七上八下,还是跟着袁子义走了。
到了悦来客栈天字号房,就看见皇上着了一件淡黄色家常绸褂,正坐在那里悠闲的喝茶。
见到她似有紧张之色,皇上脸上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小姑娘,你别紧张,我找你来只是想问些话,并无恶意。”
王落花微微松了一口气,朝着他走了过去。
皇上挥了一下手,示意袁子义将门关上。
在门关上的瞬间,王落花心里又咯噔一下,毕竟她和这华服男子非亲非故,他无故找自己谈话,谁能知晓他究竟要干什么。
下意识的,指尖轻轻略过衣袖,那里面随身藏着毒粉。
待她走到皇上面前时,皇上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手掌大小,雕工精致的圆钵给她:“你瞧瞧看,这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
王落花疑惑的接过圆钵打开,顿时一股奇异而清雅的香味袭来。
这香味似乎在哪里闻过,有些熟悉。
再一看,钵底明黄色丝缎上放着一粒指甲盖大小的黑色固状物,有点像木炭。
她没有直接用手去拿,而是从发上取下一根形似宝镊的银簪,夹起里面的东西放到鼻子边闻了闻,然后又拿出一块洁白如雪的帕子,将木炭样的东西放到上面,然后用簪子碾碎了一点,再细闻了闻。
“我大致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了,只是为了慎重起见,要将此物燃烧,不知尊驾可否同意?”
皇上见她煞有介事的模样,想了一下,点头道:“请自便。”他又伸手往那边架子一指,“那上面有蜡烛。”
王落花取来蜡烛点燃,用簪子夹起此物放在火上燃烧,顿时,青烟袅袅升起,刚刚那股淡淡的异香变得浓烈,虽浓烈,却一点都不难闻。
相反,这股异香竟生出另一种说不出来的魅惑人心的香气,诱得你不由自主的想要深呼吸。
尽管皇上早知此香有毒,想要掩住口鼻,却还是情不自禁的深吸了一口气。
王落花立刻吹灭了蜡烛,将未燃尽的木炭用茶水浇灭,放回到帕子上。
“此物乃是出自胥陀寒国的迷迭香,燃之可祛邪气,镇静安神,但被药水浸泡过,产生了毒性。”
皇上急忙问道:“什么药水?”
“用七星兰汁液提取的药水。”
皇上顿时惊喜不已:“正是这个七星兰,我只问你,此毒解药在哪里?”
王落花摇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皇上满脸失望:“若无解药,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能解?”
王落花想了一下,很是遗憾的摇摇头:“我不知道有没有别的法子,但仅凭我的医术是无法解毒的。”
皇上几乎又要绝望了,忽然听王落花话锋一转,“不过我曾听我外婆说过,有一位范神医医术高明,能生死人,肉白骨,他曾替一名女子解过此毒。”
她只听外婆说过,解药里含有一味断肠草,可以以毒攻毒,但还需要其他几味药来配伍,否则直接就送中毒之人上了西天。
皇上彻底绝望了:“我刚从烟州回来,就是去寻找这位范神医的,结果他云游四海去了,不知归期,我家中妻子如何还能等得起。”
“尊驾也不必灰心,这七星兰只生长在烟霞山上,三年才开一次花,花期极短,只有半个时辰。”
“”
“所以这七星兰之毒十分罕见,比黄金还要珍贵,市面上根本没得买,只在黑市暗地交易,宁城有家仙芝坊,暗中贩卖此毒,既然他们贩卖此毒,就应该有解药卖,尊驾可以派人去查访查访。”
皇上在绝望中又抓住了一丝希望,他霍然站起,面带激动道:“若真如姑娘所言,待我找到解药,必有重赏。”
“尊驾客气了,不过,仙芝坊龙蛇混杂,尊驾注意安全。”
“多谢姑娘提醒。”忽然,他想到了什么,眉间染上一丝疑虑,“你不过是个小姑娘,如何能知道龙蛇混杂的仙芝坊?”
王落花如实道:“这也是听我外婆说的。”
“你外婆”他顿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倒是位奇女子。”
说完,他便陷入了沉思,似在回想什么。
王落花想着店外必然已排了许多人,急忙告辞而去。
果然,还没走到店门口,就看见许多人在那边排队,因为今日是休沐日,人更多,来了不少明德学馆的学生都来了。
她刚走过来,就有个书生打扮的人高兴的冲着她挥挥手:“王姑娘。”
王落花一看是吴天亮,顿时脸黑了一下,不过人家到底也没得罪过她什么,而且伸手不打笑脸人,他还是一大早就赶来排队的客人,于是,她冲着他淡淡笑了一下。
这一笑,仿佛在吴天亮心里开出一朵灿烂的花,他更加高兴,脸色跟着也红了。
他一时高兴的不知道如何是好,回头看了一眼正捧着书看的同窗:“伯安,你瞧见没,那就是我跟你说的王姑娘。”
“哦。”
温秦淡淡的回应了一声,连头也没有抬。
要不是红袖表姐馋这一口,正好捉住了经过锦绣坊的他,他根本不可能花这时间来排队买冰饮。
昨儿他叔叔还夸他学业有所长,有这空闲,不如多看两本书。
吴天亮见他毫不在意,无趣的撇撇嘴,揶揄他道:“你既这般勤学苦读,又何必浪费这时间来排队。”
温秦正看得起劲,也没听清他说什么,只“啊”了一声,问道:“尚文兄,你刚刚说什么?”
吴天亮没好气道:“没说什么,好好读你的书吧。”
“哦。”
温秦复又低头读书。
排到他时,她乍然看见眼前着了女装的王落花,顿时呆在那里:“你你不是王大壮么,怎么是位姑娘?”
王落花笑道:“我本来就是姑娘。”
温秦只觉得她的笑容十分好看,就像晨起间的第一缕阳光,温暖而不刺目,又呆了呆,呵呵笑道:“大大壮姑娘好。”
吴天亮正想要表现一下他和王落花的关系,纠正温秦对王落花的称呼,那边跑来一个满头是汗的小厮。
“少爷,你怎么一大早跑这儿来了,小的找了你老半天,赶紧跟小的回去。”
吴天亮脸色一冷,想发火,又不好当着众人面发火,他忍着一腔怒气,走到店外方气咻咻道:“你回去告诉母亲,我不去县里见什么先生,也断断不会离开明德学馆。”
小厮苦着脸道:“夫人着急出门找少爷您,不小心跌了一跤,将腿跌折了,少爷还不赶紧家去瞧瞧。”
吴天亮变了脸色,连忙朝着家中跑去,刚要进屋,就听到里面传来一位妇人的声音,那声音十分温柔,涓涓如春水一般。
“夫人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家父那里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既然娘子还有事,我就不好强留了,瑞芳,替我好好送送这位娘子。”
门帘一动,吴天亮就看见一个衣着简素的妇人款款走了出来,虽年愈三十,却容貌姣好,瞧上去十分温柔。
吴天亮顿时愣了一下,然后急忙忙的走上前,行礼道:“天亮见过婶子,婶子好。”
妇人疑惑的望了他一眼,也不认得是谁,只回以微微一笑。
说完,就要离开,吴天亮犹豫了一下,还是追了上去:“婶子,王姑娘如今过的好么?”
妇人停下脚步,更加疑惑的看着他:“请问你是?”
“婶子不认得我,我叫吴天亮,字尚文,王姑娘曾经救过我,也救过家父,我心里一直惦念着王姑娘的好,所以斗胆问一句,王姑娘她如今过得好么?”
妇人瞧其形容,大约猜出眼前年轻人的心思,她心里虽有些不悦,脸上却依旧带着和煦的笑容:“劳你挂心,花儿她很好。”
为了打消吴天亮的念头,她补充一句,“她和天宝都很好。”
听她提起李逢君,吴天亮的脸色一下子就垮了,露出万分失望的神情,丫头瑞芳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他垂头丧气的进了屋,瞧见母亲孙氏正坐在那里,弯着腰揉脚脖子。
吴天亮见孙氏的伤也不像小厮说的那样严重,略略询问了一两句,又问道:“林婶子怎么会到我家来?”
孙氏一头雾水:“你怎么知道她姓林,难道你认识她?”
“她就是王姑娘的娘。”
“什么,她是王落花的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