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墨心吓得脸色一变,赶紧埋头作答。
因为科考考试对字要求极高,字迹不好的,或有涂改的,哪怕文章做的再天花乱坠也不取,所以他写的格外的认真,完全不像在书肆抄书时那样漫不经心。
也不知是严肃站在他面前,太过紧张的原因,还是担心会输银子,他的手突然一抖,好好的字写歪了。
他顿时着急,越急越出错,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了。
很快,潘烨又交了卷子。
他在乙班一直算不好学生,甚至面临降到丙班的处境,但他现在有了奋斗的目标,那就是美食。
常言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自打吃了贺兰月送来的饭菜,饭堂的饭菜简直就是猪食。
他不敢想像再吃猪食的日子,所以这些日子,他一改常态,变得异常用功。
见潘烨随后又交了卷子,有些人心里更着急了,纷纷将希望放到赵八斤身。
赵八斤倒不像李逢君和潘烨那样信心满满,他虽然有信心,但心里总想着绝不能输,让别人嘲笑也就罢了,还要让两个兄弟跟着丟脸输钱。
他做完卷子后,仔细检查了又检查,只到铃声响起,他和大家一起交了卷子。
甄墨心虽然考的不好,但见赵八斤和他们一起交了卷子,心里总算得到了一丝安慰。
待赵八斤出了考场,李逢君和潘烨,还有其他几个赌他们赢的,一起围了来问考的怎么样,赵八斤苦着一张脸垂头丧气的也不说话。
李逢君和潘烨以为他考砸了,正要拍拍他的肩膀安慰说,这次不行,下次努力。
他忽然抬起头哈哈一笑:“成了。”
走过来的甄墨心用一种鄙视的眼神看着他:“得瑟什么呀,我劝你先别忙着自吹自擂,等明儿成绩出来才能见真章!”
嘴说的狠,内心却慌的一匹。
再想到早来时,乌鸦无端端的在他头顶拉屎,更觉晦气。
他急得一夜未睡,明知时间还早,不可能现在就发榜,他还是迫不及待的起了床。
起床之后,他也不知道要干什么,心不在焉的拿着一本书看,他同窗起来,瞧见他书竟然拿反了,笑他道:“你慌什么,李逢君就不说了,这厮确实有几分聪明才气,就凭潘烨和赵八斤那两个人的德性,如果能考进甲班,我韩笑寒就倒过来念。”
甄墨心翻翻眼:“你名字倒过一念,还不一样是寒笑韩。”
韩笑寒:“……”
甄墨心心慌意乱的好不容易熬到早课结束,讲堂顿时如群鸡出笼,飞奔向平常张贴布告的地方。
人群已经挤满了,斋夫拿着红纸慢慢悠悠的走来,瞧见人如此之多,他微微吓了一跳。
以前发榜日,虽然看的人也多,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堵的密不透风。
不等他说让大家让让,所有人自动让开了一条道,然后一双双眼睛紧紧盯着斋夫手里的红纸。
有人下的赌注大,急不可耐催促让斋夫快点贴。
甄墨心急得恨不能代替斋夫贴,只是他实在害怕,害怕自己降到丙班,更害怕输了十两银子。
不是一两二两,而是十两。
叫他爹知道,不把他的皮扒了才怪。
“哎呀!”
忽然有人惊呼一声,“天宝,你进甲班了,你考了第一名,第一名啊。”
“什么,天宝考了第一?”
赵八斤激动的掀开人群去看,一看差点没乐死当场:“不仅天宝考了第一,连我也中了,哈哈……我中了,烨子,你也中了,我们三个全中了,哈哈哈……”
潘烨拽着李逢君兴奋的挤了进来,李逢君在拿到卷子时就知道肯定能进甲班,不想竟然还考了个第一。
他本来就是给点颜色就要开染坊的性子,这下更是得意的春风满面。
同时,万般庆幸自己娶了王落花做媳妇。
自打娶了小干柴,他感觉自己开始走向人生巅峰。
温秦实在挤不进去,一下子就被人群挤没了,他急的拜托道:“逢君兄,麻烦你帮我看一下。”
“好,你等着。”
话音刚落,潘烨忽然“哎哟”一声:“谁踩我的脚了?”
根本没有人回答他,李逢君见人这么多,得瑟的吼了一嗓子:“别挤了,等老子……哦,等我看了告诉你们。”
他一向名声不好,人人都畏惧他是个恶霸,哪怕在学馆,即使有许多人瞧不他,更不屑与之为伍,也不敢惹他。
他一发话,果然人群不再骚动。
“李逢君,温秦,潘烨,赵八斤。”名次他就没报了,只道,“四人进入甲班。”
又冲着后头吼了一嗓子,“伯安,你进甲班了。”
温秦顿时欢喜不已,一颗不安的心终于落定。
有人激动的叫道:“喂!甄墨心,愿赌服输,你可是赌了十两银子呢。”
“不……不可能……绝不可能……”
甄墨心脸色已经惨白,呆站在那里久久回不过神来。
他甚至都没有心思看看自己考了第几名,在听到赵八斤大笑着说他们三个人全中时,他如遭雷击,脑子里早已一片空白。
他忽然伸手指着潘烨和赵八斤,“舞弊,他们两个一定舞弊!”
潘烨和赵八斤气得要死,赵八斤正要冲过来找他算帐,有买了三人赢的人抢在他前头耐不住了。
“喂,甄墨心,你不要血口喷人,监考官可是严先生,有谁能逃的过严先生的法眼。”
“对,你分明是输不起了,就来诬蔑人。”
正此时,李逢秋和甄又玠一起慢慢悠悠的走了过来。
他们在甲班一个第一,另一个因为万年老二吴天亮走了,甄又玠顶替了他老二的位置,自然不用担心考的不好,本来甄又玠连榜都不想来看,因为他压根不关心李逢君他们能不能入甲班。
李逢秋走时叫了他一声,他才过来。
李逢秋一点都不担心自己会输,因为绝无可能。
“完了,逢秋兄,我们输惨了,钱全没了。”
还没等他去看榜,就有个同窗哭丧着脸朝着他走过来,同时又觉得有些庆幸,“幸好我只赌了五百文,可这也是我一个多月的饭钱啊。”
李逢秋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胡说什么呢,我们怎么可能会输。”
“不信,你自个去瞧!”
李逢秋走过去一瞧,顿时呆若木鸡。
三个人不仅进甲班了,李逢君还抢了他的第一名。
他脑子里头一个念头就是舞弊。
这三个人一定舞弊了,否则,不可能同时考入甲班。
李逢君也不可能能超越他,考到第一名。
就在他脱口要说出舞弊两个字时,他又硬生生将这两个字咽了下去,因为他没有证据,而且乙班是由严肃监考的,谁都知道严先生是个眼里不容沙子的人,一般人根本不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舞弊。
但李逢君不是一般人。
他打小歪点子就多,这么多年与那些地皮流氓天天混迹一处,肯定有什么不为所知的法子舞弊。
对!
贺兰馆长是他的舅舅。
说不定,他早就从贺兰馆长那里偷到卷子了。
一定是这样的!
可即使他知道真相,他一介学生又能有办法。
二两银子,他到哪里去弄二两银子?
爹老了,身子骨也不大结实,大哥又残疾了,他哪有脸开口跟家里要?
他如雷打的鸭子般,惨白着脸色呆在那里,只觉得脑瓜子嗡嗡作响。
屋漏偏逢连夜雨,因为课时走神,课后他被严肃叫过去训了一顿,回来时,神思恍惚不小心摔了一跤,跌破了额头,又崴了脚。
……
另一边。
妙心堂来了一位风姿绰约的女客,女客也是轻纱遮面,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双秋水般雾蒙蒙的眼睛,眼睛里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忧郁,楚楚动人。
单是一双眼睛,美的几乎要让人沉醉。
真不知面纱下是何等样的绝世容颜。
当女客开口时,她一下子愣住了。
她的声音比她的眼睛还要令人沉醉,只听过一回,恐怕永远都不会忘记。
刘府表小姐。
她竟然就是刘府表小姐。
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昨儿聂云跟她说的话,她眉头下意识的皱了一下,待表小姐坐下来后,她凝神屏气为她诊脉,慢慢的,她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七星兰。
果然是七星兰之毒。
旁边丫头并不是次在大街见到的那个丫头,见王落花双眉紧锁,她很是倨傲的问了一句:“大夫,我家姑娘到底得的什么病?”
慎重起见,她没有回答丫头的话,只是让表小姐解开面纱,好观其容色和舌苔。
待表小姐缓缓的解下面纱,露出一张美的令人窒息的脸。
王落花不知如何形容这样的美,只知道,她所见的女子之中,唯有二姐李玉娇可以与她相媲美。
但二姐因为失去了心智,眼睛里是没有光的,这一点,略略逊色于表小姐。
而且二姐的美和她的不同。
二姐美的纯净,一双眼睛虽然没有光,却清澈干净,像是天的仙女。
表小姐美的娇媚,一双眼睛波光潋滟,流转间,似能吸人魂魄,就像是修炼成人的妖,楚楚可怜而又带着媚惑。
哪怕她生为女子,也不由的失神了一下。
那丫头有些不耐烦的样子,又重复问了她一遍同样的话。
这一回,表小姐娇喝了她一声:“阿雾,不得对神医无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