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落花连忙按住了她,轻声道:“别动,我刚刚才为你施过针,你的身体虚弱的很,需要好好调养。”
“不,禾儿,我要去救我的禾儿……”
王落花忍不住红了眼眶,劝她道:“你这样不仅救不了禾儿,就连自己也保不住,若你出了事,你叫另外两个孩子怎么办?”
曹掌柜泪如雨下:“可是我的小禾儿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她忽然用力睁大了双眼,眼睛里露出血沁般的沉痛之色,一把握住王落花的手,扯着嘶哑嗓子道,“那个刘员外他不是人啊,他不是人,我的小禾儿落在他的手里,还不知道……”
说到这里,她却好像又脱了力,手一下子松了,直直的躺在那里,一个劲的流泪,嘴里呢喃道,“禾儿,我的小禾儿……”
听到这里,即使王落花认为自己是个冷心冷意之人,也不由的激起一股义愤。
她忽然想到外婆曾经救过的那个小女孩,想到叶儿曾经差点落于刘员外之手,再看到眼前的曹掌柜,她恨不得将那个大变态千刀万刮。
这种人渣根本不配活在世,偏偏他却活得比谁都好。
难道这天下就没有王法了?
她不知道该如何再劝慰曹掌柜,因为失女之痛,没有几个母亲可以承受。
可她们都只是平民百姓,要如何与那个刘员外斗,听说就连县令也拿他没有办法。
县令不行,那知府呢?
知府不行,还有巡抚。
难道他们都不能将这个人渣绳之于法?
她忽然想到了皇,如果皇还在就好了,她或许可以求一求他。
很快,她就泄气了。
虽然皇待她慈蔼,她对皇也没由来的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但不得不承认,皇并没有想像的那样英明。
不说别的,从矿难事件就可以看出。
皇处理事情固然雷厉风行,也在最大程度给予了补偿,迅速平了民愤,甚至还有人因此感恩戴德。
但不可否认,在皇心中,平民百姓五十几条性命都不及他那个混蛋儿子,那个宋连承甚至没有因此付出一丝代价。
只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那个宋连承被枕边人算计,成了傻子。
可什么时候老天才能收拾刘员外这样的人渣?
难道他们平民百姓在遇到像刘员外这样为祸百姓的恶人,只能指望老天?
她忽然觉得无力和迷茫。
外婆说这个世界没有绝对的公平,你想要获得公平,就必须要让自己变得强大,你越强大,这个世界就越对你公平。
她们只是普通的平民百姓,如何才能变得强大?
这个世,总有一些东西哪怕是你付出生命,也无力改变的。
她望着曹掌柜,努力想了一些安慰她的话,曹掌柜的软肋是孩子,她也只能拿孩子说事,让曹掌柜为了两个孩子坚强的活下去。
也不知是曹掌柜太累了,还是她真的听进去了。
最后,她点了点头,闭双眼,默默流泪。
王落花心情沉重的走出了屋子,红袖和两个孩子连忙跑了过来,红袖红着眼睛问道:“曹掌柜她怎么样了?”
王落花如实道:“曹掌柜的身体没有大碍,我马给她开点药,只要按时服药好好调养,不出一月就能好了,只是……”她顿了一下,“心病还需心药医,麻烦红袖姐姐多开导开导她。”
红袖哽咽道:“我何尝不知她的心病,只是我没有办法呀,一点办法都没有。”
“哼!”小男孩子气愤的捏起小拳头,眼睛里崩射出仇恨的目光,“我长大一定要杀光那些坏蛋,给娘报仇,给妹妹报仇!”
见这么小的孩子,满眼都是仇恨,王落花的心情更加沉重了。
……
京都,皇城
阳光渐渐没入云层,天快黑了。
琉璃瓦铺就的关雎宫中,一身着白色霞锦的贵妇轻闭着双眼有气无力的倚在贵妃榻,手边还放着一本翻到一半的书。
虽然她已年愈五十,头发也灰白了大半,但岁月不败美人,哪怕她脸的细纹也刻着一种难以言说的美丽。
她不仅美丽,而且脆弱,脆弱的让人害怕,好像一只快要走到生命尽头的白蝶,连扇动翅膀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残留着最后一丝微弱的气息。
哪怕是一阵微风吹来,也能落地而亡。
“贵妃娘娘……”
这时,有个身着粉色宫装的宫女,激动的面带红色,急步跑了过来。
另一个身着青衣的大宫女忙嗔怪的看了那粉色宫女一眼,粉色宫女立马不敢说话。
青衣宫女走过来,小声问她:“发生什么事了,这么冒冒失失的?”
“皇,皇和二殿下马就要回来了,现在已经到了济州。”
青衣宫女脸顿时一喜,正犹豫着要不要去回禀,贵妇轻轻呻吟了一声,有气无力的问道:“青黛,怎么了?”
青黛立刻欢喜的前禀报:“启禀贵妃娘娘,皇和二殿下马就要回来了。”
纯贵妃一下了睁开了双眼,她的眼睛大而长,眼尾微微往下垂,显出一种别样的凄楚之美。
好似枯木逢春,她失神的眼睛里陡然放出一丝亮光,强打着精神问道:“皇和承儿要回来了?”
青黛重重的点了一下头:“皇回来了,那一定是找到解药了,娘娘,您有救了,有救了……”
青黛喜极而泣。
纯贵妃激动的想再说什么,却急促的喘息一声,青黛忙走过去扶起她,轻轻替她拍了拍背。
纯贵妃咳了两声,忽然凝起了眉头,似在思索什么,好半晌,她轻声问道:“承儿他……没闯祸吧?”
青黛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有皇在二殿下身边,不会叫他闯祸的。”
二皇子不闯祸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哪怕有皇在他身边。
那粉色宫女赶紧附合道:“青黛姑姑说的很是,二殿下他一定不再闯祸的。”
“唉——”纯贵妃低低叹息一声,无尽忧愁道,“知儿莫若母,承儿的性子实在……”
她默默摇了摇头,没有再说。
这些日子,她经历了百般折磨,疼的整休整休的睡不着觉,也只有白天能勉强睡一两个时辰。
许是老天在惩罚她吧。
惩罚她失德,先前嫁给了兄弟二人,生下儿子后,又未能好好教导。
她又叹息了一声:“其实生不生,死不死,又能如何呢,不管皇能不能带回解药,我只盼着再见到他和承儿就行了。”
她被折磨的怕了,或许死才是一种解脱,她只是心中还有牵念,想要见皇和儿子最后一眼。
青黛哽咽道:“贵妃娘娘,你不要这么说,你一定会没事的。”
“青黛啊……”她拉长了音调,更显得有气无力,手指不经意的颤了颤,垂下浓长的睫毛沉思了一下道,“我刚刚做了一个梦,你可知道我梦见谁了?”
“谁?”
“穆心莲。”
青黛肩膀震颤了一下:“贵妃娘娘,好好的,怎么又梦到她了?”
说到她字时,她的声音不自觉的也颤了一下。
“许是人到了垂死之际,总是会梦到故人。”
“不会的,娘娘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她嘴角攒出一丝凄然而温柔的笑来:“青黛,你怕什么呢?我都不怕,也不知她如今怎么样了?”
青黛似陷入了回忆:“她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如今应该过得很好。”
说来也奇,论私交,贵妃娘娘和心莲算不得多深,但二皇子是心莲接生的。
兜兜转转,有一回她出宫替贵妃娘娘采办,竟然在京都大街遇见了心莲。
后来,太后病重,整个太医院束手无策。
贵妃娘娘急于修复太后和皇的母子关系,也急于修复她和太后之间的婆媳关系,吩咐她出宫去找心莲。
几乎没有人能相信一个来自民间的医婆能医好太后,但穆心莲只用了三天时间,就让太后康复了。
这重重打了整个太医院的脸。
那一阵子,所有太医的脸色都不大好看。
就在穆心莲要离开皇宫之际,二皇子不小心从树跌下来,摔折了腿,贵妃娘娘正好请了穆心莲过来。
再后来,两个人似乎就没有了什么往来。
就在半个多月以前,贵妃娘娘突然梦到穆心莲,吩咐她去打听她的消息。
其实,她早就派人去查过了,在知晓贵妃娘娘中的是奇毒七星兰的时候,她就派人去寻找她的下落。
那时,她想着,哪怕没有解药,或许心莲能救贵妃娘娘。
只是人海茫茫,心莲她都已经离开皇城,离开长恩伯府这么多年了,哪里还能寻到她半点踪迹。
她不明白,贵妃娘娘为什么一再做梦梦到心莲。
第一次梦到她,她以为人的梦形形色色,偶然梦到也不足为奇。
这次,又梦到了。
难道是有什么警示?
对!心莲她医术精湛,妙手回春,娘娘梦到她,一定是病要好了。
想到这里,她竟高兴起来,又补充道,“娘娘一再梦到她,病一定能好。”
“我只怕……”她顿了顿,突然问道,“皇和承儿如今到了哪儿了?”
“济州。”
“那应该最少还有十日。”
尽管她拼命撑着,想要等他们回来,但她真的不知道能不能撑到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