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颜前世入京,只来过国公府一次。因外公态度冷漠,再加上他和父亲的关系,后来再来便被拒之门外了。
若不是北宁王府出事后,她知道外公和舅舅们为北宁王府所做的一切,还不会知道,其实外公他们心里一直是挂念他们的。
因此,苏颜对于府中很多事并不知情,更没想到大表哥曾经还有这样的遭遇。
小厮接着道:“当时府中人找到他的时候,他正趴在路边奄奄一息。好不容易抢回了一条命,却再也站不起来,自那时便一直病着。”
苏颜:“这么说来,大表哥已经病了十几年了。”
“可不是,这算起来,已经有十六年了。”小厮说罢,指着前面的一个院子道:“那就是大少爷的招贤居了。”
苏颜让千云先带小福宝去喂奶,自己一个人进了招贤居。
一进院子,就看到二舅母孙氏和三舅母何氏,以及三舅家的两个表哥都在院子里等着。
文思柔也在,已经换回了一身女装。
一见苏颜,文思柔赶紧抹了抹眼泪问:“小小,你怎么来了?”
“福宝饿了,我暂时还没找到奶娘,就带他来吃奶。”苏颜走向两位舅母,问:“我方才听小厮说了,大表哥怎么样了?”
二舅母孙氏抬起帕子抹了下眼泪,“不知道,方才听屋里你大舅母的哭声,怕是……”
三舅母何氏也是一脸悲容,“思贤这孩子,原是全家人最看重的,可这些年生生受了这么多罪。”
二舅母又垂泪道:“你外公一向最疼你大表哥了,若他真有个好歹,只怕他也受不住。当年你大哥出事时,就让他……”
二舅母说到一半,怕勾起苏颜的伤心事,又将后面的话给咽了回去。
苏颜一想起大哥,也是悲从心起。
向二舅母问:“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孙氏叹了口气,“你入京后还没见过你大表哥,快进去看看吧,好歹见上一面。”
屋里,外厅,文国公和三个儿子正坐在那里,一个个低着头,也不说话。
整个屋里,尽是道不完的悲伤。
“外公,舅舅。”
苏颜向众人叫了声,快步走了过去。
文国公抬头,一双浑浊的眼睛早就红了,眼眶里热泪一直没有干,下颌的胡须微微颤抖着。
“小小,你怎么来了?”大舅文修远起身问。
“我来看看大表哥。”
“好孩子,去吧。”
大舅心道,这一面见过,也不知还能不能见第二面,也没有多言,赶紧让她进了内室。
内室里,文思行正扶着母亲罗氏站在床边。罗氏早就站不住了,全靠儿子在一旁紧紧地扶着。
床边郎中正在诊治,但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出,希望不大。
“大舅母。”
苏颜叫了声走过去,顺便看了眼床上文思贤的面色。
那确实是一张病入膏肓的面色,脸上几乎没什么血色,蜡黄蜡黄的,没有一点血气。
罗氏一见她,唤了一声“小小”,便再忍不住心中的悲恸,放声哭了出来。
苏颜握了握大舅母的手,轻声说了句:“我先看一下大表哥。”
罗氏含着泪点头。
苏颜放开她,走到床边。
正好郎中也诊治完了,起身向罗氏摇了摇头,一脸无奈地说了句:“夫人还是早做准备吧。”
就便是让准备后事的意思了。
说完,就领着药童离开了。
罗氏一听这话,哭得更悲恸了,拳头紧紧地抚着胸口,只觉得一口气堵在那里,疼得她肝肠寸断。
“我的儿啊……你让为娘怎么活啊……”
这世间最让父母绝望的,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若是可以,她愿意拿自己的命去换儿子的命。
苏颜站在床边,仔细看了一会文思贤的面色。
要说气数将尽,也不尽然,如果真气数将尽,他这脸该是一脸灰败的颜色才对。
可他这样子,倒像是失血过多,或者说,血气被什么东西吸了似的。
苏颜又看了眼被子上的血,应该是文思贤今晚刚吐的,下人还没来得及收拾。苏颜伸手抹了一点血,举在眼前仔细看了一下,又放在鼻子下闻了闻。
也没有中毒的迹象。
“娘……娘……娘……”
那边,罗氏直接悲恸得昏厥了过去,文思行连忙扶住她倒下去的身体,连叫了好几声。
苏颜走过去,拿过罗氏的手腕把了一下脉。
“没事,只是悲恸过度昏厥了。”
说完,又向一旁的丫鬟吩咐:“你去将刚才那郎中的银针借来一用。”
她今夜纯粹是为了给小福宝喂奶才来的,没想到会遇上这事,因此什么也没带。
丫鬟得了吩咐,赶紧跑去了。
正好郎中刚才在外面被孙氏和何氏拉住问了一些话,还没走远,听到丫鬟说要借银针,也没有吝啬。这国公府每次付诊金都十分大方,一套银针不算什么。
郎中从药童手中的药箱里拿出银针,递给丫鬟,“姑娘拿去用吧,也不必还了,便当是老夫能尽的最后一点心意了。”
况且,死人用过的银针,再拿回来,也是晦气。
唉……
郎中暗暗叹气,又回头向招贤居看了眼,便领着药童离开了。
苏颜接过丫鬟递给她的银针,先取了一根,在罗氏的穴位上扎了一下。
文思行和丫鬟起先还都有些震惊,但随后就听到罗氏吐出一口悠长气息,似乎是将堵在心里的那口气给舒了出来,面色也有些好转。
两人都忍不住向苏颜看了眼。
苏颜也没有多解释,只是向文思行道:“二表哥先扶舅母回去休息吧,告诉她,大表哥不会有事。”
正好文修远听到里间的动静,走了进来,恰好听到了这句话,忙问:“小小,你说什么?”
苏颜看向大舅,“我刚才看了一下大表哥的症状,不是将死之人的症状。但具体什么原因,我还要再看一下。”
文修远一脸希翼地看着她:“你当真有办法?”
苏颜向他点了一下头。
大舅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这么多年,他们请了多少郎中。别说是京中的郎中,便是他们所知道的医术高超的郎中,几乎都请了个遍。
除了早已归隐的江湖第一神医,他们无处可寻,其他的但凡是他们能找到的,哪怕千里之外,也都请来过。
这些人都束手无策,难道这个一直住在乡下的外甥女竟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