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给重新返回汧阳的县令韦叔澄一个好印象,李夔特意在这一天,早早起床,精心修饰准备了一番。
他看到铜镜中的自己,身材高大,面目英俊,穿着紧身束腰的不良人黑苎袍,腰挂环首金柄仪刀,倒是端的威风凛凛,气宇不凡。
对于自己这般扮相,李夔心下十分满意。
随后,李夔快步离开旅舍,前往官衙。
在中国古代,从秦汉到明清,上下班时间大致上都是一样的。
以现代的时间来计量,这些古代的官吏们,基本都是早晨6点或7点上班,到下午3点或4点下班。所以,他们的上班时间也就是古人所说的“卯时”(早晨5点到7点左右),这就是我们现所说的“点卯”一词的由来。
所以起了个大早的李夔,赶在卯时中刻之前,就匆匆来到了县衙之中。
汧阳县衙,外形倒是唐代标准的县衙模式。
这座位于县城正中的县衙,坐北朝南,有大门3间,大堂面阔5间,屋底为青石,房体为木制构件,梁栋之上,全部有花鸟彩绘,姿态各异,栩栩如生。
而在县衙外面最为醒目的地方,除了高悬的“汧阳官衙”四字隶金横匾外,便是官府大门外的两根通天大柱上,嵌了錾金木联一副:“欺人如欺天毋自欺也;负民即负国何忍负之。”
从大门步入,行过一段短短的过廊,便到大堂之地。
可以看到,大堂后壁的正中间楹梁,高高悬挂“汧阳县正堂”的金字隶书大匾,匾额下为知县审案暖阁,阁正面立—海水朝屏风,上挂“明镜高悬”金字匾额。
而县令审案的三尺法桌,则放在暖阁内木制的高台上,桌上置文房四宝和令箭筒,作为审理办案之用具。
在法桌之后,则放一把太师椅,以供县令端坐,另外,其左为令箭架,右有黑折扇。而暖阁前面,则是左右铺两块青石,左为原告席,右为被告席。
而这县衙之中,另有各处办公房与居所。如县丞、县尉、主簿等辅佐官员的办公房,以及汧阳县令的休憩之处,在此就不再赘述了。
为了行文方便,在这里简介一下,县令、县丞、以及县尉的职务与区别。
县令(等同于后世的知县),相当于现在的县高官兼县长,是主管一县事务的一把手。
县丞则相当于现在的副书记兼副县长,是县令的副手之一,一县的二把手。
而县尉,相当于现在的县政法高官兼公安局长,是主管一县捕盗、治安等刑事、司法事务的官员,品级一般略小于县丞,也是县令的副手之一,堪称一县的第三把手。
而这些县级官员的品级,在唐代,亦因为当地的经济状况与重要程度,分为上中下三种。
象汧阳这种县城,在凤翔府中,属于中等水平的县城,所以在汧阳县中的官员品级,分别为中县令韦叔澄,从七品上;中县丞陈一纶,从八品下;中县尉段知言,从九品下。
至于下面的主簿、书吏、不良帅、教谕等吏员,则属于流外吏员,没有品级。
不过,因为这几天里,县令韦叔澄在凤翔府述职,按理说这一县事务,要由第二把手,也就是县丞陈一纶来负责管理。
但是,因为这段时间陈一纶一直生病,在家中居养调理,没有前来上班应卯,故这在大堂中理事之人,一直是第三把手县尉段知言。
李夔来到大堂,因是入夏时分,天色已经十分明亮。
不过,李夔此时来得最早,整个大堂中除了洒扫的仆人外,竟然只有他一人。
站在空荡荡的大堂里,李夔心下,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说起来,象李夔这种编外的临时人员,是根本没有资格来大堂点卯的。
就象他前几天来点卯,除了第一天曾饶有兴趣地参观了汧阳官衙外,其余几天,也不过是在左侧的县尉办公房里点名签到。
但因为昨天县尉段知言曾交待过他,让李夔明天一早来到大堂之中,由他引荐去见韦县令,所以李夔才会刻意装扮一番,并早早来到这里。
可见,这位连破澡堂金碗失窃案与镜妖杀人案的李夔,在县尉段知言眼中,乃是颇具份量的当红人物。所以,今天趁着县令回来的机会,将他引荐给韦叔澄,倒是成人之美之举呢。
现在就等县令韦叔澄正式批准,李夔这个临时的编外人员,就可以成为汧阳县正式的不良人,算是有编制的政府正式人员了。
很快,当班的衙役,各执黑红色的水火棍,纷纷来到堂上,分成两排站定。
这种分站两排衙役,是负责礼仪与肃卫的人员,同时负责刑打或威吓受审之人,在古代社会,算是县衙中的标准配置了。
不过在唐朝,这些衙役,基本一直处于县衙之中,并不参加外出办事。诸如办案、审查、抓人等事,依旧还是由县尉手下的不良人来负责。这一点却是与后世朝代,颇为不同。
不多时,诸如主簿、书吏、不良帅方炼等人,亦是一一来到大堂。
这些人见到站在大堂入口处的李夔,皆是纷纷笑着跟他打招呼,李夔亦是一一微笑拱手回礼。
这些人到来不久,县尉段知言亦来到堂上。
一入门来,他见到正伫站在门口的李夔,嘴角瞬间泛起一丝笑意。
然后,县尉段知言又冲着他,微微点了点头。
李夔当然看得懂,他目光中的深意。
又过了半柱香的功夫,只听得大堂后左侧处,一名衙吏大喊一声:“韦县令升堂啦!”
随即,那两排将水火棍齐执于胸前的衙役,一齐低吼道:“威——武——”
在这一众衙役齐吼壮势之下,县令韦叔澄,才终于端着方步,昂然上堂。
李夔斜眼瞥去,但见这位韦叔澄县令,头戴展角幞头,身着浅绿横襕服,上织有小团窠绫,腰鍮银带,足蹬麻皮靴,腆肚挺胸,半仰着头,倒是威风得紧。
只不过,再仔细一看,这位县令的容貌,却令他不敢恭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