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你也不知道,那方丈能慧会在前天暴死么?”一旁的不良帅邢行,立即插问了一句。
空和将头摇得有如拔浪鼓一般:“此事某根本不知,那庆善亦从未对某说过。所以,在次日闻得方丈能慧之死时,某与其他僧众一样,俱是目瞪口呆,根本就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后来,官府派人追查,将全寺僧众,一齐关押在一间僧房之中。在这里,某遇到了那同样被关了进来的庆善,便立即向他悄悄询问方丈能慧之死。没想到,庆善却是紧绷着脸,就是没有说出甚话来……”
“你莫要打岔!”
见他脱离自己想问的话题,又绕到了那死去的方丈能慧身上,李昌符颇不耐烦,又连声喝道:“你且当日如何劫走吴老夫人之事,再向本节使详细说来,却不要再攀扯其他无用的废话。”
他这一问,空和脸上泛起一丝苦笑:“禀李节度,吴老夫人她们到底是如何被劫走的,其具体经过,其实某亦不知……”
“什么?你这厮竟敢说不知道?!”
一旁的不良帅邢行又暴跳起来,他一脸狰狞地冲到空和面前,厉声喝道:“你这厮还不赶紧承认,莫非竟是还想讨打不成?”
“官爷!某确是不知啊!”空和哀声大叫:“某接受的任务,仅仅是因为职务之便,给吴老夫人等人投麻醉药物,其余的事情是如何安排,某等却是一无所知。而且,就算某心下好奇,想去一问个究竟,那庆善也不会告诉于某啊!”
见他犹是齿强牙硬,那不良帅邢行又是暴怒上前,挥拳便要痛打。
见到那沙钵大的拳头,呼啸着就朝自己面门砸来,空和骇得急急缩首。
“邢帅,且慢动手!”
他这一喊,邢行的拳头,生生地停在半空中。
而见到李夔出言相阻,坐在虎头椅上的李昌符,脸色顿是十分地不好看。
李夔走上前来,对李昌符轻身耳语了几句。
李昌符虽然依旧眉头紧皱,但对李夔的话语,却并没有表示反对。
李夔便转过身来,对空和沉声道:“既如此,那你且把方才庆善等人闹事脱逃一事,再向李节使详细讲来。”
空和惶惶地点了点头,便继续道:“今天,庆善以肚痛为由,拒绝了官差叫他前去对质审案的要求。某当时就怀疑,极可能是他收得风声,知道官府可能找到了对他不利的证据,才故意躲着不去。后来,因为关押处僧众颇多,空气不畅,某正蹲坐于地上,昏昏欲睡之机,那庆善却悄悄过来,将某摇醒,并低声告诉某,要某等下与他们一起暴动,逃出这关押处去。”
“某听得这话,心下又是惊异不已,想问他原因,却被他用眼神冷冷喝止。某在想,估计是庆善担心这里人多眼杂,若与某说太多的话,怕有事泄忧吧。再后来,庆善以肚疼为由,向守在屋外的不良人打招呼,要求他们让他出去解个手,方便一下。那一左一右守在屋外的两名不良人,倒也没想太多,便一齐入得房来,准备将他带出去。”
“就在这时,庆善猛地发出一声尖锐的口哨声。这声口哨,便是行动的暗号,于是他的一众手下,连同某在内,顿是一同奋起,撞向那两名不良人。这时,庆善抢先出手,趁那名不良人猝不及防之时,一下子就抢走了他的腰刀,反手一刀,将他脖颈砍断。而另有一名僧人,则是有样学样,亦是趁另一名不良人不备,夺下腰刀,一举刺入这不良人的肚腹之中。”
“这转瞬之间,两名不良人一死一伤,庆善挥舞着手中之刀,率先冲出房去,一众手下僧人亦紧随其后,一齐鼓噪逃脱。某当时因为害怕,跟在最后,与他们一道奔逃。而在某等后面,一众大受惊吓的僧众,有如一锅突然暴沸的滚油,四下溅开,亦是疯狂逃窜而去。”
“这般异状突起,令门外的不良人亦是全无防备,他们根本就来不及做出有效的反应,就被庆善等人或杀或伤,纷纷退开了去。于中庆善等人,才得以一路杀出寺去,逃之夭夭。某当时也打算,就此跟他们一道离开,只可惜脚步不快,后面又有一名穿着不良人服饰的女人紧急上来,虽然身上多有刀伤,却犹吃力上前,挥起一剑,就砍中了某的肩膀。某吃痛至极,惨叫倒地,再后来就成了各位官爷的俘虏了。”
最终,他扬了扬下巴,示意那邢行先将这小僧空和带上去。
房间里,一时间一片寂静。
李昌符抬起头来,向李夔沉声道:“李夔,你怎么看?”
听到这句话,李夔不由心下一乐。
你怎么看,这话可太耳熟了。
这句话出自电视剧《神探狄仁杰。李元芳是狄仁杰手下的一名武功高强的将军兼护卫,因其有独立的思考能力、推理能力而深受狄仁杰器重。因此每次狄仁杰在遇到新案子的时候都会问:“元芳,此事你怎么看”。
元芳你怎么看,是在各大论坛上被引用来回复别人的帖子或者问题的网络热门词汇。因其内容幽默诙谐,网友们在回复时以“元芳,你怎么看”来开头。某些偷懒的网友甚至只以此句作为万能回复。另外,网友还经常以“大人,此事必有蹊跷”“大人,此事背后一定有一个天大的秘密!”“别闹了,快到碗里来”回复,构成一问一答的格式。
只不过,现在说这话的二人,从影视剧中的狄仁杰和李元芳,变成了现在的凤翔节度使李昌符和县尉李夔了。
不过,李夔却不打算,再这般油嘴滑舌地加以回复。
他略一沉吟,便沉声回道:“李节使,以某看来,这空和所言,当是为真。”
“哦,你为何这般认为?”
“因为,空和这般话语,零乱琐碎,不象是早已串通好的话语。倒象是空和本人的自说自言,以某看来,此人所言当是实话,也就是说,他应该确是不知道。”
听到李夔的回答,李昌符顿是一脸黯沉。
“若是如此,那岂不是线索又断了,某等却是连庆善他们到底是如何做案的,也不可知晓了么?”
“不,某现在已把整件事情给串联起来了。已基本知道,那庆善的具体做案手段了。”李昌符话音刚落,李夔却立即回了一句。
他这话一出,一时间,举座皆惊。
“李夔你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庆善到底是怎么作案的?!”李昌符的眼中,竟是腾地跃起亮光。
“禀李节度,以空和的话来说,再结合方才玄敬等人的供词,某可断定,那庆善必定是这些人中,最有城府也最有计谋的一个。此人最为巧妙的一点,就是将自己的行动计划,掩藏在玄敬等人之后,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其狡黠居心,倒是良苦呢。”
“李夔且详细说来。”
李夔点了点头“好,请诸位听李某细细分析一番。先前,那玄敬与庆善庆正二人商谈,要谋杀方丈能慧,以求取而代之。他们这般计谋,苦心筹画,看似万无一失,却不知,反而正落入那庆善彀中,中了他的黄雀之计。”
“这话怎么说?”
“这是因为,玄敬与庆正二人,从他们的供词来看,并不知道他们那位看似亲密的朋友庆善,已在某个时候,被那武定节度使李茂贞派来的暗探,给不知不觉地收买了。然后,庆善开始被李茂贞暗中控制,冀图做出对李节使的不利之举。故而,那庆善一直地暗中等待机会,准备对李节度发动一次破坏行动,从而给自己在李茂贞面前,带去一份相当不错的见面礼。但是这样的行动,到底要如何进行,又到底要如何开展,庆善心下其实并没有底。所以自投靠李茂贞以来,庆善唯一能做的,就是利用自己的影响力,以及李茂贞提供的资金,来暗中发展手下,扩充自己的私下势力。”
“以某看来,庆善这般行动,估计做得十分隐密,故那玄敬庆正二人,虽是其明面上的好友,但他背地里的所作所为,只怕并不清楚。当然了,也不排除庆善曾隐晦地向二人提出,要让他们加入自己。但考虑到这些人一个是自己曾经的上级,一个也是自己的平级,只怕不愿意服从自己的管理与安排。所以庆善一直到行动开始,都没有正式拉拢他们,也没有让他们了解到自己的行动计划。”
“那么,庆善此人,是何时决定要开始绑架劫持吴老夫人的呢?某以为,必是他在发现,因为吴老夫人生病,节度府派人来寺庙中烧香许愿时,便知道自己终于等来了一个难得的机会。所以,他立刻开始联络部下,暗中布筹,作足了绑架劫夺吴老夫人一行人的准备。而更令人叫绝的是,庆善在此时,还特意利用了玄敬等人要谋害方丈能慧之事,给自己的行动打掩护,使其能更加顺利,也更加难以被人发现。”
“后来呢?后来庆善等人却是如何行动的?”李昌符又急急问道。
“后来,庆善利用帮玄敬买麻醉药的机会,买了更多数量的麻醉药,交予那在庖厨间里烧火的空和,让他在给吴老夫人一行人下药。因为吴老夫人一行人人数众多,故而庆善只要多报一个人的数量,便可把方丈能慧的那碗斋饭也顺便给下了麻药。接下来,庆善安排手下,把些饭食送给吴老夫人一行人吃。他自己便去与玄敬一行人,去做下谋杀方丈能慧之事。”
仿佛看出了李昌符的疑惑,李夔立刻又说道:“那么,庆善等人,却又是如何行动的呢?那就是,他们在吴老夫人一行人所住的居士楼中,必定暗中设有秘密通道。可以把被麻醉的吴老夫人一行人,给悄悄送出寺外。这般行动,可谓神不知鬼不觉,安排得甚是周密。但是,庆善有一点没有想到,这才让他不得不采取今天的暴动突逃。”
“他有什么没想到的?你再详细说来。”
李夔轻轻一笑,却反问道:“李节度,你猜,那庆善为何今天突然说肚痛,不来禅房之参与查案,却是何故?”
李昌符皱起眉头,反问道:“难道说,是因为那庆善预感到了,李夔你今天能成功破解此案,才故意不来的么?”
李夔点了点头:“李节度之言,与某之猜测,却是极为相合。今天,听了赵司马说,那庆头号借肚痛为由不来时,某心下便已猜知此人极可能要开始作妖,却没想到,此人虽被关押看守,却最终竟会弄出这般暴动来。”
“那么,那庆善却是如何得知,李夔你能破解此案的呢?在玄敬与庆正二人皆无甚异常的情况下,他又是如何提前得到这般消息的呢?”一旁的不良帅邢行忍不住插了一句。
李夔轻叹道:“这是因为,昨天夜里,某一直在瀑布边冥思苦想之时,那庆善安排监视某的手下,必定也是密切关注着某的一举一动。所以,在某后来查找到了更多的证据之后,那个手下必定也发觉了不少的异常。遂立即向他禀报,说发现某在瀑布,以及下面的桥梁处来回打转,那庆善听了禀报,必是疑心大起,遂开始怀疑这桩精心谋划的案件,是否有被侦破的可能。”
“但是,因为此案谋划极久,设计巧妙,庆善心下虽有怀疑,却还是不认为某有这般能力来破解此案。故而他心存侥幸,没有连夜逃走。但在每二天,他为了保险起见,就以肚疼为由,不再来禅房之中参与对质,同时又安排了手下,在禅房外面悄然侦听某等在里面的审案。在得知了某终于破解此案,指认出玄敬等人为凶手时,那手下秘密回禀庆善。庆善便再也忍不住了,立即发起暴动,要在某等开始抓捕之前,开始提前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