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行的话音刚蕱,立即得到了一众不良人的认同。
“说的是,那庆善必是挟持吴老夫人,一齐逃往汉中而去了。毕竟,那里是武定节度使李茂贞的地盘呢。”
“是啊,他们自隧道出来后,便是有人来接应,给各人带来马匹,让他们得以更快更方便地逃走。”
“估计就是如此,那某等立即前去,务必要查到他们之行踪!”
“对呀,若是稍迟了些,庆善等人逃远了,怕是再难追寻了呢。”
见众人纷纷表态赞同,邢行再也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他来不及与李夔商量,便急急翻身上马,顺着那些密集西去的脚印,一路追行而去。
而一众手下的不良人,亦是紧随其后,快步跟行。
见各人俱向前奔,紧随着那些脚印行去,李夔心下,却有泛起一丝不安的感觉。
他迅速想起,当日那汧阳不良帅邢行,就是这样轻率追击,反而中了埋伏,最终折损了全部手下,自己也险些丧命的悲惨故事。
只不过,他还来不及劝阻,邢行等人已是行得远了。
李夔心下一声暗叹,只得策马加鞭,亦尾随着众人,一道策马疾行。
没想到,仅仅走了一里多路,来到野外与官道的接口处,密集的脚印便一路窜上路边的山林之中,迅速地消失不见。
见得这般情状,邢行不由得挠起了脑袋,脸上迅速泛起焦躁之色。
“这是何故?脚印怎么会消失在山林之中,难道说,他们遁上山去了不成?这一下,某等想要继续追查,可就不易了。”
而见他这般焦急无奈,一众不良人,亦是面面相觑,一时间,皆是不知所措。
邢行一扭头,见到一旁的李夔,便立即向他问道:“李县尉,现在看来,庆善等贼应已遁入山林之中,某等现在,却该如何应对?”
李夔略一沉吟,便回道:“这个么,以某之见,需得立即回禀李节度,由他安排人手,将整座山林包围,然后立即搜山检查。不然的话,光凭某等这点人手,只怕未曾找到庆善等人,反倒有把自己给折在其中的可能。”
李夔这番回答,令邢行颇不满意。
邢行一脸焦躁地嚷道:“若是如此,那可就糟了!他们现在窜入山林,某等不得继续骑马追击,本就已落了下风,若再要回去搬取救兵,只怕黄花菜都凉了哩。以某看来,还不如继续追击,趁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方是稳妥之举!”
李夔见他这般强横,心下甚是不悦,却又只得强劝道:“邢帅,此番追击,关系重大,这二十来名不良人,这般分散于山林之中搜查,只怕非但难以找到庆善等人,反而会多有覆亡之忧!”
李夔这般相劝,邢行却是愈显不满之色。、
他哏声道:“李县尉,说实话,某也是被李节度给逼急了!若兄弟们只番再无功而返,灰溜溜地回去搬取救兵,那极可能会让庆善等人就此逃脱,再难追及。到时候,李节度追究下来,你是外调之人,最多只担次责,但咱和底下这一众办事的兄弟,乃是最直接的责任人!若是此番行动,还找不出庆善等人,查不到吴老夫人的下落,那咱们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他一说说完,未等李夔回话,便转头对一众不良人喊道:“各位兄弟,休辞劳苦,某等继续前行,去山林之中抓捕。一定要把庆善等人找到,一定要把吴老夫人一行人给找回来,再把他们顺利救出。”
听到邢行这般鼓动,一众与不良人,顿是齐齐应喏,各人随即便要策马疾行,窜入山林之中,继续追击。
“且慢!”
在这时节,各人却又听到,李夔大声地喊停。
各人勒住缰绳,纷纷以惊愕的眼神望向他,不明白李夔为何在此时叫停。
“李夔,某不是说了么?现在乃是追击庆善等人,解救吴老夫人一行人的关键时节,你何故又来喊停呢?”邢行瞪着眼睛问道。
“邢帅,某理解你急于抓捕歹人的心思,但是敌情尚未明晓,我等手下人数又太少,还是需得谨慎行事,方为妥当。以某之见,某等在此暂停,同时立即回禀李节度或赵司马,让他们尽快加派更多兵力前来,与某等再继续追查,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他这一说,邢行颇不乐意。
“李夔,不是某说你,你也太过小心了些。虽然说,这小心使得万年船,但现在庆善等人刚离开不久,若不抓紧时间赶紧去追,他们若是逃得远了,却又该如何找到!这目标万一跟丢了,或是让他们最终进入了汉中地界,带着吴老夫人等人去投奔了那武定节度使李茂贞,那我等此行,只怕非但无功,却是脑袋也难保住呢。”
他这一说,一众不良人亦是七嘴八舌地叫唤起来。
“是啊,邢帅说得是。有道是,兵贵神速,勿失良机,某等理当立即尾随追击,安有在此拖延之理!”
“就是,某等在这时死等,白白错失机会,岂不是既白耽搁功夫,又白白丢了功劳么。”
“可不是么,万一那吴老夫人一行人,被庆善之辈挟持得更远了,甚至去了汉中地界,那某等又该去何处找来,难道只能在此干瞪眼了么……”
听到众人这般抱怨,以及他们纷纷向自己投来的不信任眼神,李夔心下,十分无奈。
在功劳与恐吓的双重威力面前,想要保持冷静,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实在是一件根本就难以办到的事情。
那么,自己可以用县尉的身份,来强压这些人服从么?
其实也不行。
因为这些人,虽然品阶皆比自己要低,却并不是自己的直属部下。
哪怕在名义上,有李节度的口谕,让他们归自己指挥,但李夔也知道,这些人其实与自己皆是普通的合作关系,并不存在真正的上下级关系。现在他们心下多有怨气,自己若要强行阻止,各人必不听从。
万一在这里闹将开来,最终丢脸的人,也许是自己呢。
于今这样情状,想让众人继续保持理智与冷静,真的太难了。
一时间,李夔心下,十分不是滋味。
但是,自己真的就此对他们放任不管了么?
李夔心下十分不愿。
毕竟,先前在汧阳时,那不良帅方炼强自不听自己的劝告,最终遇了埋伏,折损了手下四五十人的军兵与不良人,仅以只身逃出,这样惨痛的教训,离现在也为时不久,李夔心下还是害怕,邢行他们在这里重蹈覆辙。
他略一沉吟,还是对他们劝话道:“某知道,各位皆立功心切,急于要寻回吴老夫人一行人。但某还是觉得,这救人之事,断不会如某等想象的这般简单。那逃走的庆善等人,只怕还会留有后手,万一某等贸然前进追击,只怕……”
“咳!那有这么多只怕!”
李夔一语未完,邢行便不耐烦地插话道:“李县尉!某一直以为,你这般善于断案,必是一名英勇果敢之人。但今天才发现,你竟是这般胆小,实是令某无语之至!你也不想想,庆善等人,既然挟持了吴老夫人一行人,又才从千佛寺中匆匆逃出,现在只怕正一路南逃,亡命而去,安会再想其他之事!以某看来,他们现在必是一心只想着要尽快离开,尽快离开凤翔府,去得那汉中之地,去向那该死的武定节度使李茂贞邀赏献功,又哪里还有时间与精力,特意在这山林之中来阻击某等!你这般想法,实是多虑了。”
“邢帅,此事关系重大,万万不可轻动啊!要知道……”
邢行摆了摆手,不让李夔往下说了。
他冷哼一声,却又继续言道:“再说了,就算这帮庆善这帮家伙胆大包天,竟然还敢在山林之中暗设埋伏。但他们从寺中逃走,亦不过仅有六七人而已,而某等共有二十余人的兵力,亦是足堪一战,又怕他个鸟!哼,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与其在此与你浪费时间,徒耗口舌,还不如赶紧继续前去追击呢!”
“邢帅……”
李夔一语说完,邢行已是一勒缰绳,便掉转马头,要率先冲往山林中去了。
不料,李夔手疾眼快,迅速出手,一把就攥住了他的缰绳。
他这般举动,倒与先前阻挡汧阳不良帅方炼一样,想在最后关头,再来一番紧急劝阻。
“方帅,万万不可冲动!”
邢行火了,他转过脸去,一脸凶横地对李夔喝道:“李夔!你不过是汧阳县的一名县尉,如何可这般来管某凤翔府之事!某先前配合了你这么久,已是够给你面子了。你若还不速速松手,某便对你不客气了!”
见他这般近乎翻脸地表态,李夔心下,顿是一声暗叹。
迎着邢行愤怒的目光,李夔犹然紧抓其缰绳,沉声道:“方帅,切莫冲动!此事重大……”
“放开手!”邢行怒喝道;“你若这般怕死,此番追击不必去了,可自回便是!将来若有何责任,皆由某来担,亦断然不会拖累于你!”
李夔脸现苦笑,他摇了摇头,轻叹道:“方帅,这样吧,你等若是一定要去,某也不再阻拦。那你等且放慢速度行进,待某回禀李节度后,统了大股军兵到来,再一齐行进,入山追击,如是可好?”
见他这般唠叨,邢行已然不胜其烦。
只不过,碍于颜面,他只得强压怒火,点头敷衍道:“好了好了好了,那就依你所言,某等此去,当慢些前行,待你等率领大部兵马,一齐赶至,再去追击不迟。”
李夔紧抿着嘴,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然后微微地点了点头,便策马离去。
看着李夔一路远去,邢行嘴角一撇,便立即下令:“各位抓紧时间,与某紧急赶路,一定要尽快追上这伙残贼,救出曹府直一行人。”
“得令!”
且说李夔一路折回千佛寺,便立即去向节度使李昌符禀报。
听完李夔的话语,李昌符顿是十分惊讶,只不过,他的表情,却是十分复杂。
最终,他只是一声轻叹,便重重拍了拍李夔的肩膀。
“李夔,邢行此番行事,虽有鲁莽之嫌,却亦可见其忠直之心。毕竟,现在要尽快找到家母一行人,才是重中之重,非是他事可比。”
见李昌符亦是这般态度,李夔也不能多说什么,只得拱手道:“李节度,现在时间紧急,为免邢帅一行人遭遇不测,还望速发救兵,前去搭救,方是最为要紧之事。”
李昌符捋了捋浓须,便重重点了点头。
“说得是。毕竟,先前方炼那厮折损了某恁多兵马的教训,犹是殷鉴不远,此番追击,亦不可轻易行事。那就这样吧,李夔再带了三百兵马,一路追赶前去,与那邢行等人汇合后,再一齐追击前去。”
“是!”
李夔领了命令,便带着李昌符给了节牌,从护卫的军兵中,挑选了三百名军兵,带着他们一路往山林之中奔行而去。
一行人匆匆赶路,马蹄疾行,倒也很快就重回了那片山林之处。
来到这里,李夔放眼望去,却哪里还能看得到半个人影。
他心下暗叹,看来,这邢行当是忍不住去全力追击了,根本就没有耐心再来等着自己,自己此番前来,才正好在此扑了个空。
李夔只得下令,让手下这三百人一齐散开,呈半弧之状,从山林下端缓缓向上包围追击。
李夔这般行事,还是想着尽量求稳,免生不测之事,毕竟,这样的追捕和,稳当才是第一位的。
一行人缓缓上爬,李夔本人亦勒着缰绳,一路拔开杂木野草,策马小步在山林之中钻行。
这时,忽然在前头,有一阵阵的喧哗声传来。
李夔心下一凛,正欲叮嘱手下的三百军兵,赶紧做好战斗准备,却又听到前头的军兵欢叫起来:“呀!快看,是邢帅他们回来了呢!那邢帅手中所提的光头,好象正是庆善的头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