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策马而去的身影在宽阔的官道上速度愈来愈快,渐渐缩小成两个黑点,直至不见。
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总被无情恼。
燕逐舟站在山崖上,眺望着远去的身影,目色晦暗不明。一旁站着春寰,她似乎看透了燕逐舟的黯然,歪着头试探着提醒道:
“少庄主,人已经走远了。”
怔了许久,燕逐舟才收回视线,然后低下眼睫,轻声应道:“嗯。”
春寰又大胆了些:“少庄主若是舍不得,为什么不把不书姑娘留下来?”
燕逐舟回头抬手掸了掸春寰的脑袋,笑道:“小孩子不要东想西想。”
“呜!”春寰吃痛地捂着额头:“我才不是小孩子,我都十六岁了。”
“哦?”燕逐舟故作思考道:“原来春寰是到了找夫君的年纪,所以才总把这些事挂在心里?”
“春寰是担心少庄主这把年纪了还未婚配,会被外人说闲话!”春寰看起来气鼓鼓地,嘴上却打趣道。
“怎样的闲话?”
“比如说栖梧山庄少庄主有龙阳之好什么的……”
“说什么疯话!”燕逐舟觉得好笑,抬手又敲了一下春寰的脑袋,“我会在你嫁人之前,让你见识未来嫂子的。”
思至此处,燕逐舟却一怔,旋即,目光骤然沉了下去。
秋风冷冽,好似在耳边吹来一句话语——
燕逐舟,这一次,我原谅你了。
而这阵风中,突然飞来一只紫色的蝴蝶,燕逐舟眼神一凌,伸手抓住蝴蝶的翅膀。
那蝶翅上闪着粼粼的光彩,细看却有文字印在上面。燕逐舟默了默,松手时,那蝴蝶便登时化作齑粉。
“少庄主,这蝴蝶……”
“新的一局,已经开启了。”
*
东北方的万年苦寒之地,是高耸入云的山脉,漫天飞白,风雪满途。
越是行至接近天疆的地方,越是难以前进。迟不书与姬羽两人戴上了遮风挡雨的斗笠,裹上进山前买来的皮草,牵着马行于风雪途上。
小白狼趴在马背上倒是十分自若,雪白的皮毛几乎要与这风雪融为一体。
此处抬眼望去,便是一片茫茫。刺骨的风扑面而来,迟不书脸和手冻得生疼,但却不敢停下。一旦停下,很可能再抬眼就辩不清要去的方向了。
天疆是九州少有的还未遭魔族侵扰的净土之一。只因它的地势险峻,气候恶劣,又隐匿于浩瀚山脉中,常人难寻,魔族亦然。所以魔族侵略九州,天疆不会首当其冲。
但要在这白茫茫的雪山山脉寻找天疆的所在,谈何容易?
迟不书从前玩游戏时,极少做风景党去各个地图逛,所以对于天疆入口,她只记得大概的方向。
虽然自己走得艰难,迟不书还是不忘回头询问姬羽的状况。姬羽的根基在她之下,她很担心姬羽能不能撑到天疆。
“还好吗?”
“嗯,还可以继续走。”姬羽点点头回道。
两人继续行进,却不知道行至何处时,看见路旁一座小屋伫立雪地中。?
这里竟有人?
迟不书加紧了步子,来到小屋前,并没有发现人的踪迹。紧闭的木门上,贴着一张墨迹冻得干硬的纸。她凑近一看,上面写着一排小字。
——茶已温好,贵客稍歇请回。
“这是……”迟不书迟疑了片刻,她想,这里应该离天疆不远了。这个屋子极有可能是天疆用来给访客歇脚的,但为何已至门口,却要留书劝返访客呢?
“有人吗?”她唤了几声,却无人回应。
“进去看看。”姬羽提议。
说罢,姬羽揭掉了纸条。随着“吱呀”一声,木门打开,两人一狼走了进去。
屋内陈设简单,只有一张放着茶具的八仙桌,四方各摆放着一张长凳。而一旁有一个小小的砖头堆成的灶,灶内火正旺,烧得一壶热茶咕噜咕噜翻滚。
温热的茶香让这房间内温暖极了,迟不书关了门,将茶壶提了过来,打开盖子查看一番,却发现茶壶盖上写着字。
——心诚则饮。
还挺有意思,迟不书想,然后给自己和姬羽各倒了一杯。
“这样的地方你不觉得诡异吗?为什么如此没有防备心?”姬羽没有伸手接茶杯,反而问道。
“心诚则饮嘛。”迟不书笑道,用茶杯暖手,又吹了吹滚烫的热茶,先将茶饮下。
过了一会儿,姬羽见她喝完茶没事,这才将茶喝下。
“是你防备心太重。”迟不书道。
姬羽道:“没有防备心,在这个江湖,恐怕活不到现在。”
迟不书无奈地耸耸肩:“坐着休息一下吧,就着热茶吃点东西,也好继续赶路。”说罢,她又走到八仙桌前坐下,并掏出包袱里的干粮吃了起来。
姬羽也跟着坐了下来。
然而,就在坐下之后,迟不书觉得身体起了微妙的变化。
“头……怎么昏昏沉沉的……”
姬羽闻言,也扶起太阳穴:“好像……是。”
话音刚落,迟不书却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这一晕,再醒来却是奇异景象。
姬羽和小白狼不见踪影,行李也没有了。四周几乎是一片看不到边际的苍白,只有无数碎镜浮空,晃眼不已。迟不书站在这座镜子构成的法阵之中,一转身,似乎有无数个镜子里反射出的自己面对着她。
“这他娘的是什么鬼地方啊!”她咬着牙,又忍不住叹气。
不会还要搞什么试炼才能入门派吧,真的太狗血了。说好的心诚则饮,她饮了茶,却还是遭遇了这些奇怪的事。
心知抱怨无用,现在迟不书只想着两件事,一是走出这里,二是找到姬羽。
镜子排列并无规律,而这样的虚无境地,也辨认不出方向。
迟不书骂道:“连个任务指引都没有!差评!”
骂归骂,现在也只能往前走看看了。
镜子都是碎片,四周锋利如刃,迟不书只能小心避开。但那些镜子碎片实在是太密集,她正面避开一个,却不小心撞上另一个。
“嘶……”
迟不书看着被割开口子的衣服,叹气。这地方真废衣服,还是得小心。她小心万分,却仍然在穿过镜子之时,脸上被划出了血痕。
“嗷!”她吃痛地捂脸,“我这脸蛋虽然不是美得倾国倾城,但也不必这么糟践。”
血口子划在右脸上,伤口不浅,她捂着脸,血就从指缝里流出来。
她心疼地照着一旁的镜子,看着自己流血的脸颊。
忽地,随着不知哪里传来的“叮铃铃”一声响动。镜面如水波一般绽开来,她一眨眼的光景,便变了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