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春节,平阳更是冷了,好在大街小巷喜气洋洋,到处挂着为过节准备的年货。一阵冷风吹过,郦松然缩了缩脖子。
南宫氏凭着原二十三个堂的资源与几大家的合作,不过,这些老狐狸看的却只是北方四堂出关的通路,姨父说的明白,他们无非是万一出事,找人背锅罢了,毕竟走私的生意一本万利,但风险巨大。
这一个多月来,他跑遍了晋商几大家送信。因为,陆北堂、千里堂陆续传来消息,几大家的货有军械。原本这事早有,夹带着几件也算了,真查到,说是商队自卫用。可是,这半年来,合作的郭氏、范氏出的货居然大量军械,若是查到,那是杀头的罪名。
南宫定康的信里,有理有节的要求大家不要再带军械出关,似乎没人听。算郦松然较委婉的说明,再如此他们将结束合作,同样没有效果。知道南宫氏在他们眼里朝无人、地位低,却不知原来他们是完全不当回事。想必姨父是知道的,所以这几年来,一直想着结束与这几家的合作。
姨父陪大姨去汾州王家看琬姐,琬姐自幼双腿残疾,当年,王家愿意娶为嫡子续弦,说到底贪的是钱,可是当初,南宫氏又何尝不是为了名和利。结果,十年了,琬姐无所出,早几年还说要休妻,好在这几年,南宫氏算是在晋商站住了脚,轮到大姨劝琬姐和离。可是,不管在王家过的怎么艰难,琬姐始终不肯。唉,郦松然有时在想,如果自己有个女儿无论如何都不会拿她去做交易。
还有件事,必须等姨父回来处理了。一直安稳的玉林卫流金堂,被打劫了,这可是出货线路的最后一环。总之,这事自己处理不了。
本想回房倒头好好睡一觉,却被表哥叫到了书房。
南宫璞的书房很是典雅。
郦松然进门见大表哥南宫璞,正与管事商量盐引的事,见他进来,匆匆吩咐道:“今年粮米不及往年的量,看看能不能从江南几个堂里调些来。平阳明年盐引,还是按往年的定例。增加的成本,你先去算算增加多少吧。”
管事点头告退。
南宫璞示意郦松然坐下,笑着问:“怎么才回来?”
郦松然无奈摇头苦笑,“白跑一趟。”
南宫璞亲自给他倒了杯水,笑着说:“我这里也有件事要你帮忙。”
“大表哥说是了。”郦松然接过茶水,喝了口。
“次和你说过的,今年家里粮米收成不足,淮安你名下的庄子里倒收了不少粮米,你看是和家里一起做盐引,还是我按市价收了?”
郦松然笑笑,“这事,大表哥看着办是。”
“怎么又这么说。次大表哥和你提,是希望你去核一下有多少量,然后做个决定。”南宫璞对他不以为然的态度不太满意。
“大表哥,其实,我还是次那个意思,能不能直接收了淮安产业,设一个堂是了。”郦松然很无所谓,毕竟从四岁起住在平阳,由大姨、大姨父带大,早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南宫璞轻轻叹口气,“松然,淮安郦家你一个了,你必须要负起家主的责任。”看松然还是一幅由你定的态度,无奈道:“这样,之后盐引的事,你也参与,淮安这边收的粮米当和家里一起合股吧。”
自从领养了郦松然之后,淮安郦氏名下的产业都由南宫氏托管,不过,他十岁之后,南宫氏慢慢把产业还给郦松然,但谁知,郦松然根本不心,一心想把淮安的产业并入南宫氏。
“好,听大表哥的。”
南宫璞看看他,摇摇头,将桌摊开的一幅画收起,递给郦松然。
郦松然接过看了眼,有些吃惊。纸寥寥几笔,画了匹马,手笔很是拙劣,更怪异的是,居然还涂成了宝蓝色。“这是什么?世还有蓝色的马?”
南宫璞笑起来,“你这句话,sbnn前爹说过。”停了停,似乎有点怀念的说道:“sbnn前,他跟爹说要一匹这样的马当礼物,我也在边。那天离他九岁生辰还有二个多月,呵呵。我本想去挑匹白马刷蓝色送他的,还纠结过是淡蓝,还是深蓝。”
郦松然迟疑了很久,轻声问:“他?”虽然,sbnn来从没停止找他,但他的名字,在家里,大家都很有默契的不说。搞笑的是,在平阳,只要自称是南宫二少的,那必定是骗子,sbnn来,从没断过。刚才进城的时候,还见到一个自称是南宫二少爷的男子,被扔出面馆。
南宫璞侧头,沉思半晌,看着郦松然手的画,道:“家里知道这个典故的不多,我、爹,还有当时在他房里伺候的小丫头。那个小丫头后来跟了阿瑶,好多年前嫁人了。”
“真是他?”
“这画是三天前送来的。送画人自称姓丁,画是他自己画的。年纪看,差不多。他说,小时候被蛇咬过,虽然疤痕很淡了,但下雨时,左边小腿内侧还是会有些痒。”
郦松然放下画,很是怀疑,“当年府里的老人,都知道他被蛇咬过。虽然知道具置的不多,但也不会少。如此说来,当年那个小丫头,应该最可疑。”
南宫璞笑起来,“你也觉得不是。”
“这么多年了,难免。”
“我让雪莹不动声色的去探过,不是那个小丫头。”
郦松然急了起来,“大表哥。”
“别急。虽然那个丁公子一直暗示自己是,但他肯定不是。因为,阿瑾的武艺是我教的,他从小很有天分,算荒废了sbnn,也不可能脚步虚浮,完全不会。更何况,阿瑾岁才离家,算变的再多,相貌也不会一点都不像吧。”
郦松然长吁一口气,“又是一个骗子。”
“但是,”南宫璞指了指画,“能知道这个细节的,不排除真的是他。”
“大表哥的意思是,那个丁公子认识他?”
“既然你回来了,不如你去城西归云客栈会会那个丁公子。”
郦松然并没有立刻行动,本打算好好睡二日,却不停被南宫璞叫去核对淮安帐目、旁听家里大小事务。至于,那位丁公子,既然对方有企图,那不怕他走。
归云客栈,位于城西略偏,周边街道,平时人并不多,因为快过节了,来来往往也有不少人。
天气再好,也提不起丁伯海丝毫兴趣,他已经从房搬到了一般客房。差不多十天了,再怎么精打细算,口袋里的银子也撑不了多久。更何况,掌柜通知他,过节要关三天门,回乡过年,让他早做打算。
那幅画,那些说辞,难道不对?这几天他反复回忆,都觉得自己是完全按要求说的。那为什么一点动静都没有?难道被坑了?可那人还给了他五两银子。丁伯海有些后悔,当时为什么不多要些。再等一天,一天!当不成南宫二少爷,难道还要去当乞丐不成?
坐立不安的丁伯海,听到敲门声的时候差点跳起来。“谁?”
“南宫门下,郦松然。”
终于来了!丁伯海深吸口气,平静了下,慢慢打开门。门口站着的男子,二十出头,锦衣华服,面带微笑,即便不认识,也能让人产生亲切感。
“这位,可是丁伯海丁公子?”说着,郦松然打量了下他,微微有些皱眉。眼前的人,皮肤略黑、腰背微弯、面容普通,一身市井、猥琐气。只是,南宫氏全族都不是这幅样貌。当年,十多岁的南宫璞,俊美已晋地闻名。
“是。”丁伯海应了声,赶紧让了半个身子,“郦公子,请进请进。”
房间不大,除了床以外,只在窗边放了二张椅子,郦松然看了看开着的窗户,没打算坐下。外面是街道,临近午,并没太多人声。
“丁公子,到平阳有些时日了吧?”
丁伯海见郦松然不坐,有些局促,本想倒杯茶,可房里只有凉水,“是啊是啊。”
“以前来过?”郦松然仍是面带笑容,很随意的问。
“是,好久以前了。”丁伯海不敢抬头看他,双手也不知该放在哪里。
“这些年平阳还是很有些变化,不如,在下做个东道,带丁公子逛逛平阳城?”
丁伯海犹豫了下,点头,“这,当然好。丁某恭敬不如从命了。”
和丁伯海逛街,索然无味,从略冷清的西大街,到繁华的灵玉坊。丁伯海急于证明什么,一直涛涛不绝的讲着平阳城旧事,可惜,郦松然早没了兴致。
“丹静空非所明无所有为,脉自开明非实实非开。”郦松然突然打断还在讲最怀念鸿盛隆翡翠烧卖的丁伯海。
丁伯海愣了愣,有些小心的问:“郦公子,你。”
郦松然叹了口气,看着丁伯海,“后面一句是什么?”
“什,什么?那个,丁某,没,没听清。”
郦松然微微一笑,摇摇头,“唉,大家只看到平阳南宫氏富甲一方,似乎都忘了件事。你知道百年来南宫氏以什么闻名吗?”没等丁伯海回答,自答道:“是武学。刚才那句是最基础的内功心法,每个南宫门下自六岁起背的滚瓜烂熟。好吧,不如,我请丁兄偿偿鸿盛隆的翡翠烧卖,丁兄告之郦某真相,可好?”突然出手扣住丁伯海脉门,轻轻一带。
丁伯海只觉得瞬间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不自觉的随着郦松然走进了鸿盛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