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嘀。
远山晴子按了两下喇叭,在前方的车辆让行后,她才将车子开了出去。
白羽司双手合十放在膝盖,坐在车后座就像一个小学生,他背后漂浮的蓝色悬浮斗篷也老老实实的垂下来,搭在膝盖。
距离他被远山晴子邀请过去了十多分钟。
他此刻的身份是蜘蛛侠,不知道远山晴子邀请他的目的是什么,或许又是试探,不然说不通为什么邀请他参加富岛一夫的葬礼,要说他和白羽司唯一有交集的地方就是富岛一夫,当然,他也很怀疑作为罪犯的富岛一夫是否有资格举办葬礼。
“不用着急,还有十分钟就能到了。”透过后视镜远山晴子向后瞄了两眼,似漫不经心的说道。
“我不急。”
白羽司调整心态,向后靠在真皮椅背上,他有什么好着急的,不管面前这位女警官想要做什么,到地方就都知道了。
远山晴子此时开的车并非警用车而是一辆私家丰田,身上穿的衣服也不是制服,而是黑色短裙搭配黑衬衫,显得很庄重,平时一直带着的武士刀倒是没有离身,就靠在副驾驶的座位上。
车子在道路上七扭八拐,很快来到一座神庙前。
神庙的围栏上缠着白色的布,有些地方则布置成黑色,整个神庙只有黑跟白两种颜色,显得很简洁,神庙口站着两名疑似富岛一夫亲属的人,看上去五六十岁的年纪,用手帕擦拭着眼泪,迎接参加葬礼的人。
进去的人会从口袋掏出一份叠好的钱,这时两位亲属会低声说一句“谢谢”,白羽司在远山晴子的带领下下了车,看到这一幕后他犹豫了下,身上的蓝色斗篷摇身一变,变成一件黑色西服,西服下面的蜘蛛侠战衣倒是没变。
走到门前的两名亲属面前,远山晴子同样从兜里摸出两份包好的钱递给他们,鞠了一躬,“请节哀。”
“远山警官怎么来了?你的钱我们不能要。”
两位亲属推脱着,目光落在白羽司身上,表情先是惊讶随后变得有些敌意,“警官,你身边这个人我们在电视上见过,他是将一夫抓起来的英雄吧,他来这里该不会跟一夫的案子有关?我先说好一夫不是罪犯,他平时是个知道孝顺父母、勤劳能干的好青年,之所以犯下这些罪行都是因为那个恐怖组织的胁迫,他也是受害者。”
“放心,我们这次来和案情无关,只是为了参拜。”
远山晴子开口劝说,在反复说了好几遍他们不是来给富岛一夫定罪的后,两名亲属的表情才有所缓和,放他们进去。
白羽司看到前方不远处就是摆放尸体的灵堂,灵堂分三层,正中间摆放着富岛一夫的黑白照,照片上富岛一夫鼓起来的金鱼眼、稀疏的头发外加不自然的笑看起来很傻很单纯,和他印象中不大一样。
照片两侧是荷花灯、鲜花、水果等,一名和尚盘坐在地诵念着什么,十多名身穿黑衣的人依次在蒲团前坐下,上了一炷香。
“刚刚外面那两个人,男人是富岛一夫的舅舅,名为富岛健次郎,女的是其妻子!富岛一夫的父亲早逝,母亲也在前几天刚刚去世,这两位应该算他仅有的亲人了,希望你能原谅他们刚刚对你的态度,毕竟是富岛一夫的家人肯定不想他在死的时候还背上罪犯的恶名。”
远山晴子的话在旁边传来,白羽司扭过头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出一盒香烟,挤出一根点燃。
“那这些人呢?”白羽司指着参拜的十多人,他们看起来并不像富岛一夫的亲属。
“这些是富岛一夫的朋友和同事,能来这么多人属实超过我的预想,我带你过来主要就是为了见他们。”
白羽司神色疑惑,让他来只为跟这些人认识一下,真的假的?
似乎感受到他内心所想,远山晴子叼着烟走进灵堂,带着几名参拜过的人走来,边走边出示胸牌。
“我是隶属于犯罪管理局超自然行动科的远山晴子,富岛一夫案件的档案即将归档,我想要跟你们最后确认下有关他的信息,在你们眼中富岛一夫是个什么样的人?”
“说起富岛一夫,我没有什么太深的印象,因为他平时不怎么说话。”
“感觉就像那种闷头苦干一根筋的人,不像能做坏事的家伙,所以在听到他杀人的时候我第一反应是这不可能。”
同事跟朋友们七嘴八舌的说话,远山晴子时不时点头假装在记录,等这些人说完后她将众人遣散唯独留下一位女性,这位女性有着栗色的头发,戴着黑纱圆顶礼帽,动作干练一看就是位精英人士,眼角有些鱼尾纹诉说着时间的沧桑,不过并不影响她的美丽,反而有种成熟女人的韵味。
“相互介绍一下,这位是向坂美加小姐,现任ME社社长,至于这位……”
“蜘蛛侠先生对吧,这些天在电视上经常看到,久仰大名了。”
不等远山晴子介绍完,名为向坂美加的女士已经伸出右手,白羽司也只能客气的伸手握了握。
对于ME社这个名字他不感觉陌生,这是他前世时东京一个挺有名的企业,主要生产一些电子仪器,他的好友浅月新一就曾因发表论文而被这家公司抛出橄榄枝,只是这么一位大企业的社长为什么会参加富岛一夫的葬礼,难道富岛一夫原本是ME社员工。
似乎在验证他的猜想,向坂美加收回手臂,优雅的开口。
“听远山警官说蜘蛛侠先生对于富岛一夫的案子还有些不了解的地方,要我补充一下,那我就直说了,富岛一夫原本是ME社的员工,只不过前不久被我丈夫向坂龙马辞退了,辞退的理由很简单,他的母亲生病了需要一大笔钱,而他每天又要照顾母亲又要加班,休息严重不足导致业绩下降!”
“其实这个富岛一夫也是个可怜的家伙,那段时间我正跟丈夫闹离婚,不管我还是我丈夫心情都不算好!正巧那天我丈夫在办公室跟情人约会被富岛一夫撞见,可能是恼羞成怒加上我丈夫原本有帮助富岛一夫的想法,接受不了被其偷窃,执意要将其扭送警视厅才会被杀害吧。”
向坂美加在胸口画了个十字架,一副希望逝者安息的表情,远山晴子在旁边适时插了句,“美加小姐是虔诚的宗教信徒。”
“等一等,你说你的丈夫想要帮助富岛一夫?”
刚刚听向坂美加说她丈夫在得知富岛一夫母亲患病后非但没有帮忙,还将其辞退,这可不像是要帮忙的样子。
“是这样没错,我丈夫跟我说过富岛一夫是一个不错的员工!这次富岛一夫母亲患病,业绩下滑是事实,我的丈夫有心留他就怕其他员工不服,毕竟他是个企业家,要是富岛一夫的事开了先河,未来更多员工拿自己和身边人患病说事,就乱套了。”
“我丈夫想的是将富岛一夫介绍给他一个开借贷公司的朋友,可以贷一笔款给富岛一夫,利息就不用了,这样既能帮他母亲手术又能让他短期内不用为钱的事发愁,可以专心照顾家人!唉,可惜都谈妥了结果出了那样的事……我知道的就这么多,等下我还有一场关于社内职权交接的会议,就先走了。”
向坂美加表情有些唏嘘,在跟远山晴子跟白羽司点头告别后,她转身离开。
远山晴子吐出一个烟圈,在一旁幽幽的说道:“听了美加小姐的话,不知道你现在有什么感想?是否应该将富岛一夫认定为罪犯,这个问题在近几天一直困扰着我和犯罪管理局的高层!因为百鬼集团的出现,我们重新抽调了富岛一夫第一次案发当晚ME社的录像,发现了几处疑点,其中富岛一夫在用重物殴打向坂龙马的时候,重物并没有对准要害,重物是被一种看不见的外力带偏的。”
“另外,我们在现场发现了一些细小的丝线,跟你喷射出的蛛丝很像,可以断定是某种超能力者所为!富岛一夫由于外界因素介入才会杀死向坂龙马,在向坂龙马死亡后杀死其情人包括后续的偷盗行为,倒并未检测到被操控的迹象,只是不能排除有这种可能,我想问问亲手抓住富岛一夫的你,觉得他到底有罪还是无罪?”
“我……”
白羽司陷入沉默,刚要回答,就在这时一名六七岁,还留着鼻涕的小男孩跑了过来,抓着他的西服裤脚。
“你是蜘蛛侠吗?我在电视上看过你,你利用蛛丝飞来飞去打击罪犯的样子很帅,我身边很多人都是你的粉丝,等下你能给我签个名吗?还有我想问问你富岛一夫叔叔是罪犯吗,我的朋友都说他是十恶不赦的坏蛋,还说我体内流淌着跟他一样的血,也不是什么好人,蜘蛛侠你见过我叔叔,你一定知道他是好人对不对。”
“勇太,快过来。”
原本站在门口的两名富岛一夫的亲属跑了过来,快速将小男孩拉走,同时对远山晴子和白羽司道歉,说着“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小男孩显得很不乐意,一边喊“我还没有得到蜘蛛侠的签名,他也没回答我的问题”一边往回拽,但还是被家长拉走了。
“处理犯罪从来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或许只是一个念头的差别一个好人就会成为罪犯,如何辨别这个人是自己要保护还是处罚的人,是一名英雄的职责,盲目的追求抓捕可能会酿成更多悲剧。”
目光从男孩身上收回,远山晴子将燃灭的烟蒂扔到地上,用圆筒靴将其踩灭,随后她从怀中掏出几张照片,“富岛一夫的事说完了,我们现在来说点别的!这几张是我托人拍摄的有关东大邪神污染者事件的照片,照片内这位名叫白羽司的青年,貌似在躲避邪神攻击的时候,身边出现了很细的类似蛛丝的白线,不知道你对这些怎么看?”
“对于这些,我用眼睛看。”
白羽司已经明白远山晴子带他来的目的,远山晴子是借富岛一夫的事来敲打他,让他在抓捕罪犯的时候不要光顾着效率,而是多思考一些,毕竟他最近的“劳模”行为是有目共睹的。
或许,远山晴子还有希望他坦白的意思。
他当然是不可能承认的,几张照片说明不了什么,大不了他承认白羽司和邪神污染者对抗的时候他在场,将矛盾转移到蜘蛛侠这个身份上,远山晴子有什么办法证明蜘蛛侠和白羽司是一个人呢?
如果真有办法,远山晴子就不是带着照片而是带着人来找他了。
留下这句话,白羽司没有搭理远山晴子,转身离开了神庙。
远山晴子的威胁他不放在心上,今天这场葬礼却让他印象深刻,罪犯与普通人,加害者与受害者,这些东西总会在不经意间对调,未来他肯定会面对同样的问题,提前思考更有利于他履行身为超级英雄的职责。
唰!
背后传来的火辣辣视线有如实质,他不用回头也知道远山晴子此刻的视线一定能杀人,当一个女人在同一个问题上被否定超过两次后,性质就改变了,问题本身已经变得不再重要,重要的是那该死的胜负欲。
他很清楚也很无奈,要不是有非常的理由,谁会隐藏自己呢?
“想解除这位女警官对我的怀疑,得找个一劳永逸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