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说一遍!”
“我可以说上一百遍!我们唐人的土地被洋人管辖就是国耻,什么国际影响,就是国际笑话!”
“我打死你!”
提督气得掏出火药袋就要装填子弹。
“你看你那可怜的样子,装火药那么老半天,这期间早够我打死你好几次了!还整天洋务运动,师夷长技以制夷,师夷长技老半天,火枪还这么落后,整天念叨着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你就是怕洋人,对洋人忍,对洋人退,对我们唐人从来不忍,从来不退,大人,你怎么不教我们寒心呐!”
“你!”提督气得手一抖,火药全洒了出来。
“混账!”提督把火枪猛地扔在地下,怒道:“就是咱们火器差,咱们才得对洋人忍让,学习他们的先进技术,制造先进的火器,现在的忍让,就是为了将来不再忍让!”
罗安怒道:“忍让不是这个忍让法!忍让不是看着菜贩被打伤,官府非但不帮着菜贩讨回公道,反而对洋人奴颜婢膝,祈求洋大人宽宏大量,不再追究!”
提督急道:“你以为我不想讨回公道?我说了很多次了,咱们正在搞洋务运动,处处都要求着洋人,你也替朝廷想想,如果因为一点小事就和洋人闹翻,那咱们怎么搞洋务运动?不搞洋务运动,咱们依旧落后,依旧受欺压!”
罗安拂袖道:“求人不是这个求法!求人我不反对,人生在世哪有不求人的?可是再怎么求人,也不能丢了自身尊严!人要自尊,而后他人才会尊重自己,国要自尊,而后他国才会尊重我们!”
提督大喝道:“没有强大的力量,哪来的尊严!”
罗安怒道:“没有尊严,哪来强大的力量!”
“朽木,朽木!”提督气得浑身发抖。
“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放肆,竟敢辱骂朝廷命官!”
“我就骂了,咋地?有本事就锁我啊!锁啊!”
哐当!
罗安再次回过神来,已经身处大牢里了。
他双守抓着大牢的栏杆,目光呆滞,脸上渐渐冒起胡茬。
……
第二天一大早,大牢里陆陆续续来了民团的人,将整个大牢挤得满满当当的。
罗安明白,官府终究还是下手了,没留一点情面。
傍晚时分,黄飞鸿带着西式草帽和墨镜,提着一把黑色长柄雨伞出现在大牢里,将罗安捞了出去。
出了衙门之后,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两人走在回家的路上,罗安对黄飞鸿道:“黄师傅,多谢你保我出来。”
“嗯。”
黄飞鸿背着手,默默走在前面,脚步迷茫,背影落寞。
罗安摇了摇头,随即上前几步,笑道:“黄师傅,不就是民团被官府抢了嘛,多大点事儿,咱们再抢回来就好了。”
“哎。”
黄飞鸿长叹一声,道:“今天一大早,我在来衙门的路上,抓住了乱收保护费的沙河帮洪老大。”
罗安眼神一亮,喜道:“只要让洪老大承认是他们先闹的事,民团的兄弟就能回家了。”
黄飞鸿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我当街抓住了洪老大,当时街上围满了百姓,我想让他们替我到衙门作证,却没一个肯来,哪怕是被收保护费的茶馆老板,也不肯替我作证,后来到了衙门,衙门说我都是嫌犯,说的话不可信,又没人作证,就把洪老大放了。”
“他妈的!”罗安气道:“官府为了抢民团,脸都不要了!”
黄飞鸿望着黑漆麻麻的天空,苦笑道:“罗兄弟,你说,这漫漫长夜,何时才能等到黎明啊。”
罗安摇头叹道:“可能还要二十年左右。”
黄飞鸿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罗安,随即哑然失笑道:“我又忘了你有癔症了,今晚回去,我得好好给你扎几针。”
罗安急忙快跑几步,与黄飞鸿拉开一段距离,“我没病,病的是这个世界!”
“慢点跑,别走错路了!”
两人走过几条街,黄飞鸿发现罗安在一处广告摊位停了下来。
他走到近前,听着广告经理站在广告台上说道:“在米国那边,每个人走路都要很小心的,因为一不小心呢,就会踩到金子了,在河边洗脸,捧起水来都有金沙的,所以米国又叫金山。”
广告经理指了指台上的几堆宣传用的‘金山’。
接着,广告经理又道:“只要走一趟米国,比咱们在老家熬一辈子都强。”
台下有人问道:“有这么好的地方吗?”
广告经理叉腰道:“当然有这种地方了,来来来,一人一张,拿去看看。”
广告经理拿出广告传单,广告台下,几乎所有人都伸出了手。
广告经理嘴里不停道:“那边的人走路,都要带着墨汁眼镜。”
“为什么?”
“因为金子会晃瞎眼睛的。”
黄飞鸿一把摘掉墨镜,有些恍然大悟,又有些懊恼,最终则是无尽的迷茫。
突然,罗安跳上广告台,一脚将广告台上的‘金山’踢个稀烂。
“你干什么!”广告经理怒道。
罗安指着广告经理的鼻子骂道:“你也是唐人,台下都是你的同胞,为什么要昧着良心,骗自己的同胞!”
“我骗什么了?”
“米国根本就不是金山!你骗自己的同胞远渡重洋,去做苦力,去修铁路,去挖矿山,任由洋人将同胞的血肉一丝丝压榨出来,最后痛苦死去,他们有的曝尸荒野,有的埋于矿山之下,明知道同胞是去受苦,为什么还要骗大家!”
广告经理脸色猛变,他脸颊抽搐道:“你放屁,你有什么证据?你去过米国?这些都是你臆想出来的,全都是胡编乱造!”
罗安冷笑道:“我没去过米国。”
广告经理大声道:“大伙听听,这小子没去过米国,说得危言耸听,结果全都是瞎猜的,赶紧给我滚,别当误我做生意!”
“应该是你滚!”罗安脸色平静下来,道:“我是没去过米国,可是,有去了米国的同胞回来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