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气爆发的那一刻,整个云华书院都安静了下来,没有任何声音。
然而,却有那么一处山峰,其上绿树成荫,鸟语花香,巨大的瀑布从断崖处飞流直下,水声震耳欲聋,貌似不受丝毫影响。
也不知这孤峰上之水从何来,又流向何处,只是见断崖上的湍流之中,孤零零地矗立着一座亭子。
亭子中有两人对坐而谈,其中一人身穿绯袍,两鬓斑白,正是知府李昂。
看见书院异象,他放下茶杯,微微一笑,“恭喜萧院长了!”
他口中的萧院长,正是这云华书院的掌院之人,在位一个甲子,经历了‘陷都之战’,连曾为京城,固若金汤的庐州城都被妖人攻破,而书院在其带领下却安然无恙。
如此能力,不知道的人定然以为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但是实际上却是一个女子。
她容貌清秀,穿着白色的长袍,白色的长靴,就连扎起马尾的那一截发带,也是白色。
一身纯白的她,只是简单地打扮整齐,身上一件女子的饰品也无,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天山上的一株雪莲,纯净得没有一丁点儿污垢,仿佛只有在这仙境般的地方才不会亵渎于她。
听到李昂的恭喜之语,她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的长琴轻轻一拨。
伴随着一声弦响,亭子外的湍流中突然炸起一道水幕,上面浮现出清晰的画面,正是郑秋方才的经历。
见郑秋拂袖离去,她一脸平静地说道:“年轻气盛,无知无畏,这就是知府大人倍加推崇的人?”
“难道萧院长不喜欢此人?”
“我尚且识他不得,又谈何喜恶?对于此事,不知李大人如何看待?”
“他对雕像的寓意解说,本官以为甚是荒谬,然而他的反驳之语,于我却是形同当头一棒,我辈读书人,应该对思想学问秉持包容之心,更别说他有言在先,贵院学子的态度,的确是失礼了些。”
“书院允许学子畅所欲言,对于外来之人,更是包容,可事情也要分场合,书院雕塑,乃是无数先辈的寄托和信仰,此情此景,分明就是羞辱戏弄,我若在场,必亲手将他扔下山去。”
萧如雪面色不变,语气却有些发冷,而李昂则是微笑着摇头。
“单是凭那一句话,萧院长就是把他击杀当场也不过分,可偏偏,他做了一首诗。”
两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石板上的那首诗上。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簸却沧溟水。”
“世人见我恒殊调,闻余大言皆冷笑。”
“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
李昂将诗轻念了一遍,把胡子捋了又捋,笑容越发温和。
“好诗啊好诗!能够引动天地异象的大作,已经近百年没有出现过了,如今诞生在云华书院,真是可喜可贺啊,必然能够传为佳话!”
“佳话?李大人的恭喜我可但当不起,此番郑秋离去,世间所传必然是我云华书院嫉贤妒能,小肚鸡肠,这样的丑闻,恐怕要让我院中师生很难再有脸见人了。”
“萧院长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吗?”
“我还有其他的选择吗?”萧如雪玉手轻抬,低头抚琴。
三两声弦鸣之中,一个中年儒生突然出现在亭子之中,礼拜作揖,“不知院长何事唤我?”
“慎之,想必方才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该怎么做,你应该明白的吧?”
“院长放心,学生明白,现在就去处理!”
中年儒生张慎之起身之时,就已经消失在原地,整个过程快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有萧如雪继续说着早来的话题。
“李大人,神女乃是陛下所封,我若插手,便是干预国事,如此罪名非我能够担待,只要李大人如实禀报,圣上自有决断。”
“神女不听文书所请,没有现身诛鬼,恐早成异端,我自可以上奏言明,但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圣上未必会放在心上,官府和书院是此地庇佑百姓之柱梁,该当早做决断,在神女尚未造成大患之时,联手将其除去。”
“是该防患于未然,可那神女是以意志存在世间,正常只有圣上下旨免去敕封才能够彻底击杀,李大人准备如何行事?”
“我们这样……”
……
书院之中,郑秋顺着来时的返回,大步流星,速度之快,让月老都在身后小跑着追赶,粗气大喘个不停。
“小先生,走慢点哩,老头子我气都要给累断了!”
“这样磨磨蹭蹭,到了中午都回不到庐州,吃不上饭,不对,不去庐州,直接回宛州武阳,距离最近的城市有两百里,慢了,别说下午饭吃不到,连睡觉都要在路上。”
月老脸色一凝,顿时来了力气,健步如飞,只是心中还有些担忧,把钟馗推到了郑秋身边。
“公子,咱们当真这就走了?”
“人家不待见咱们,不走?还留着过年吗?”郑秋神情激动,态度坚决,看似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样子。
这可把书院一方的赵修明弄得手忙脚乱,跟在旁边拼了命地劝阻。
“冷静,先生冷静一下啊,这事都是张扬的错,等我禀报上去,书院一定会对他严加惩处,先生你深明大义,可千万不能因此而迁怒其他学子,还有在下和云华书院呐!”
“先生是在下亲自出面请来,若是就这样离去,让在下如何给书院的全体师生交代啊!请先生务必消消气,我先代书院给先生赔罪,只求先生能够给我半日时间。”
“不,半个时辰,不,一刻钟,就一刻钟,好吗?”
赵修明低三下四,一脸的哀求之色,恨不得当场就给跪下。
“在下并没有迁怒书院,更没有迁怒教习和其他学子,赵教习无需如此,我离开的事情,与大家没有任何关系,还请教习和诸位先生留步,咱们日后有缘再见!”
尽管郑秋一再言明,但赵修明和十几学子仍旧是毫不松口,势要劝郑秋留下。
不过,并非所有人都如此紧张,还有人心情愉悦。
那便是张晓凡。
“书院的诸位,郑先生有腿有脚,是去是留皆由己心,还是莫要强求的好,挽留可以,但过了头,反而会坏了情分,前方就是书院大门,贫道与师父,也就一并告辞了。”
张晓凡表面上平和地说着,实际上早已经是心花怒放,暗自向着云浮道尊不停传音。
原本云浮道尊对于郑秋的事情并不上心,可是方才见到郑秋所作之诗竟然引起天地异象之后,当即就大有改观,如今被自己徒儿教唆,顿时神情一冷。
“不必送了,我们这就离开!”
冰冷的声音陡然散开,霎时间狂风席卷,树叶飞舞,隐隐凝聚成一艘大船,下一刻就要将郑秋等人通通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