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

空中白色痕迹一闪而过，带起的峻风吹的树木摇曳。

那对翅膀在身边挥动的如此之快，估计如果不是考虑到身上的家伙承受不了气压差，早就能够突破音速了。

利露紧紧的抱紧了施卡洛的后背，根本不敢睁眼看周围的东西。施卡洛也整个的低附在龙背上不敢说话，怕一张嘴就会被风灌满肺部。

这只精灵龙真的有点老了，这是施卡洛看见它的第一想法。

它就像是一个白色的大蜥蜴那样瘫在地上，长长的尾巴环绕成一个圈，自己在睡觉，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这个时候施卡洛也想起来了这条龙，他派人去毁掉了奥月生活的村庄，去的人都说见到了龙。但是那家伙只是在远远的山坡上看着，丝毫看不出来喜怒哀乐，大火燃尽后就不知去向。

如果不是出现在面前，真让人觉得它可能早就死了。

它睁开眼睛的时候，施卡洛被那对绿色竖瞳给吓着了，那对眼睛总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谈不上愤怒，又不及悲伤。

不过直到查理让它送他们去秘林的时候，这家伙都没有说一句话，查理说这家伙是会说话的，而且听起来就像是一个老顽童。

一天一夜后，他们降落在了精灵内部的一片巨大的森林边，这个过程里他们出了吃饭上厕所外都在赶路。

当抵达后，那条龙俯身等他们下来，然后自己摇摇晃晃的找了一片还算平坦的地方交叉瘫成了一坨。

“你是会说话的，对吗？”施卡洛站在那家伙面前，忽然问道。

精灵龙点了点头，有点厌烦的看着他，好像并不喜欢这段命令外地闲聊。

“那么为什么你不说些什么呢？”

“有什么好说的吗？”它终于开口了，施卡洛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这是一只很老的龙，老的疲惫不堪。

“至少…让我表达一下自己的歉意。”施卡洛对着他诚挚的鞠了一躬：“抱歉，我不该下令毁掉你生活……”

“都过去这么久了，别再拿出来说了。”精灵龙闭上眼睛：“我快死了，活不了多久了。没必要让我知道太多，过去的事情也别再提了。”

施卡洛默默的看了他一眼，只好扭头准备离去。

“那两个小家伙还好吗？”精灵龙忽然问：“小的那只在你那吧。”

“不太好。”施卡洛没有回头：“小的那只死了，虽然尸体没有找到。大的那个成了混蛋，到处以屠戮为乐。”

“他们曾经都是好孩子啊。”精灵龙的声音听不出来喜怒哀乐，只是长长的叹气：“很好很好的孩子，我还记得他们拿着树枝在河边笔画……呵呵，真是有趣，两个家伙都不攻击，像跳舞似的来回绕圈子。”

“是啊，都是好孩子。”施卡洛点了点头：“或许他们应该一直在那里生活，跟他们父母一样平庸。”

说完后他不再多逗留，快步跟上了利露。

“秘林就在这片森林里吗？”施卡洛看着不远处的盆地，无奈的耸耸肩：“这里连名字都没有，的确是个好藏东西的地方……比如把天堂藏在这里。”

这里的森林是形成在平原上的低洼处。真是难以想象这里居然会有一个这么大的低洼处，树木在里面长的高大，和外面的平原格格不入。

“嗯。”利露点了点头，然后握住了施卡洛的手。

吓得施卡洛一个激灵，差一点想要跳开，可是无奈自己的伤还没好完全。

“你干什么？”施卡洛有点不好意思的别过脑袋，他这辈子全都贡献给了家族，所以年近一百五都没有家室。

“你别误会。”利露也忽然察觉到了自己这个动作太容易被臆想了，只能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接下来进入的方法有点特殊，不这样你可能没法跟紧我。”

“特殊？”

“接下要蒙上自己的眼睛。”利露撕下自己的衣袖，将它绕在自己的眼睛上：“你也要这么做。”

“啥？开玩笑吧？看不见路撞树上怎么办？”施卡洛皱了皱眉头，但还是照做了。

“因为这里被布下了扰乱视觉的法阵。”利露说：“这是先祖布下的阵术，我们也解不开。”

“扰乱视觉？”施卡洛点了点头：“懂了，所以要靠听觉了？”

“嗯，这里眼睛会欺骗自己，只需要循着声音前行就好。”利露笑了笑说：“仔细听，有没有听见歌声？”

“歌声吗……”施卡洛的耳朵抖了抖，在去掉一个感官后，原本就很优秀的听力被强化了数倍。

果然，果然有歌声。那声音实在是难以形容，似乎是女人的声音，似乎又像是风的声音。宁静而悠长。

那似乎是用精灵语唱的，真是奇怪，按理说施卡洛在精灵文方面的研究已经很深了，但是却听不懂它在唱什么。

听着，他就不自觉的循着歌声前行，想要听的更清楚一点。

甚至他都忘了自己还要拄着拐杖这件事，就连身上还有伤这件事也忘了，他跌跌撞撞的走着。试图听懂它在说什么。

但是他却感到记忆如潮水一般涌来……

至于利露，她并没有跟着向前，而是默默的看着施卡洛一头扎进森林之中。

“你骗了他。”龙忽然说到：“为什么？”

“我没有骗他，我的确带他来到了秘林。”利露走向巨龙，坐在了他的旁边：“而我们也的确需要一个新的精灵王。”

“你又是谁？”精灵龙看着她问：“身份是假的吗？”

“我的确是莱茵家族的人。”

“但是你并不是没有天赋的精灵，而且你也没有莱茵血脉的气味。”精灵龙闭上了眼睛，继续趴好：“你是元素精灵，对吗？”

利露浑身一抖，然后扭头用凶狠的眼神看向精灵龙，她的身周忽然挂起来了风。

“别奇怪，我和两个同样是元素精灵的小家伙生活过。”精灵龙长叹了一口气：“无需在意，我不会乱说的……我活不了多久了，不想再多管这样的事情了……话说回来，莱茵家族把你藏的真是好啊。”

……

施卡洛想到了很多事，他想到了自己在魔法学院里的日子。他是少数有着好天赋的精灵，也是少数愿意努力的精灵。这两件事情加在一起，让他成了接近四十年的学院生活里第一名。他的考试成绩永远题在第一个，他的家族姓氏也是因为他永远占住了第一位。

但是这没有给他带来好人缘，斯特拉斯家族的他没有人愿意太过亲近，最多是几句例行公事一样的祝福。不过这对他来说毫无影响。他只是想着要好好努力，然后回报家族。

万灵之森里，只有自己的家族才是真正的精灵。施卡洛一直都是这样坚信着，因为只有斯特拉斯才会在日常生活中坚守着祖训，以着祖先的教诲而行事。他们太过骄傲，以至于高人一等。使人厌恶。

一直到他见到奥月之前，他过的日子都是这样，繁忙，努力，尽职尽责。施卡洛是个闲不住的家伙，所以他很喜欢这样的日子。

再往后……再往后就真的不算美好了。

一切都完了，罗维拉家族处处打压着他们，做出的行为举止何止是心机深重，简直可以说是不记后果的迫害。

甚至不惜让自己也受到很大的损失。

估计是觉得自己有了奥日吧？那个“听话”的小家伙会带着他们拿到王座，那个小家伙会带着他们一路向前，那个小家伙……那个小家伙甚至会给他们整个世界！他们的权利和领地会跟着奥日前进的步伐一起与日俱增，他们会有名誉，会有权利，会有一个无比光辉的未来……

真不知道那个家伙在被杀掉的前一刻是不是还是这样想的。

现在一切都是糟透了，糟的透透的。

他的回忆忽然就成了一个满是血污的世界，这里没有树，天是红的。他脚下踩着自己认识的每一个人。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明明他被蒙住了眼睛。

施卡洛手里只有一把短剑。他浑身上下都是伤口，血不断的向外涌。

忽然施卡洛有点分不清现实和虚幻了，或许自己早就死了，之前的那些都是他幻想出来的。他和族人们死在了一起，以着无比荣耀的方式而死。

其实施卡洛并不想活太久，他早就想死了。

他肩上的负担越来越重，重的压弯了他的颈椎。但是他得站直了，站的笔直。不管自己是不是想要一屁股坐在地上，还是想扭头走人，他都得站的笔直，站的比谁都直。

他的家族倒了，精灵都死完了。敌人压过来了，尸体已经堆满了墓园。

但是他要站直了，他有着伟大的姓氏……那么他就没资格让它蒙羞。

“你累了，该歇歇了。”忽然，施卡洛的身后有人说到。

施卡洛没有回答，而是忽然向前走去。

他感到自己的脚腕被拉住，却没有停，而是继续向前走。

尸体好像都活了起来，每一个都在紧紧的拉住他，这里有他的朋友，老师，甚至昨天给他端茶的仆人。

但是施卡洛只是顺手砍下他们的手臂，似乎根本就听不见他们的悲鸣。

“你没听见吗？”他身后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到底要去哪里？”

“利露让我随着歌声走。”施卡洛轻声说：“她说那能抵达秘林。”

他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踩着尸体前行。

“你为什么要去秘林？”

“我必须去秘林。”

“为什么？”

“因为我是斯特拉斯家族的人，我需要在人前抵御外敌。而秘林有我需要的东西。”施卡洛继续走。

“你知道那里有什么吗？”

“不知道。”

“那你还想去？”

“……”

“不要抗拒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你已经很累了不是吗？”

“……”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就算是就这么离开也没什么。”

“……”

“接下来……”

“你他妈的到底烦不烦啊？”施卡洛忽然就火了，破口大骂：“别诱导一个受过严格教育的精灵好吗？这种幻术我他妈的也会做啊！算我求你了你消停会行不行？有怨念找别人吐去，我有急事。”

这段话骂的极有气势，贵族教养被完完全全的抛到脑后。

施卡洛很清楚自己很累了，废话，能不累吗？换谁能不累啊！他已经疲倦的想要放弃了，他很想就这么躺下来当个废物啊。

这个时候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一个怨灵巴拉巴拉巴拉……真是烦，他现在正想放弃呢，还来一个说客，他那仅有的坚定都要没了哎！

他哪知道秘林有什么？他连秘林在哪里都不知道。他甚至都不清楚那个叫做利露的家伙到底是不是莱茵家族的人，更不知道她到底想不想带他来所谓的秘林。

谁愿意为这种虚无缥缈又扯淡的事情拼劲一切啊？那感觉实在是太难了，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精灵啊，他比不上那些传说里的大能，他甚至比不上自己的老师！何德何能背负起一个家族的命运？

但是自己不能停，停下来他就有负于斯特拉斯的姓氏。停下来他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列祖列宗。

歌声在施卡洛的耳朵里被那个絮絮叨叨的声音叨扰的都很难察觉，他急的瞳孔种都带着凶狠。

这是一个上位阶，甚至还要上位的法术。施卡洛的脑子开始转了，思考着这里的一切。

利露说过这里被一个巨大的精神屏蔽法阵所保护，那么很可能就是指这个。估计会根据进入者内心深处的愿想进行模拟幻境。

那么自己所害怕的就是这里吗？

真是的……

果然是是够歹毒的法术，施卡洛深吸一口气，然后闭上眼睛继续向前。

这个环境真是太对了，他就是害怕这一幕，怕的要死。

那么就听那个叫做利露所说的，跟随歌声前行，闭上眼睛。

而不知道过了多久，施卡洛觉得自己走的真是很累了，那个歌声忽然就停了下来。那个一直絮絮叨叨的声音也没了。

“迷途的精灵啊，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呢？”蒙住眼睛的布条掉落，施卡洛抬起头，看见的是一颗巨大的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