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这是一把不错的琴，保养的很好。”麦斯用温热的毛巾擦着琴弦，对着这口琴评足论道：“只不过看起来主人没怎么弹过，只是买了后把它装着而已。”

“或许吧。”奥月看着这琴说：“看起来没有你原来那个好。”

“我那口琴上面可没有奥尔利（矮人族最大的宝石贸易中心）的宝石，也没有全紫金的零件。”麦斯点了点上面镶着的一个蓝色的大块宝石，无奈的叹了口气：“有这笔钱真不如请个人给它保养一下，琴弦都干了。”

“现在这个是你的了，你可以经常的保养它。”奥月缓缓起身，走到还在跟雪瑞玩的娜莎旁边，慢慢的蹲坐下来，顺着雪瑞的毛。

“怎么了？看上去你的表情很奇怪。”娜莎扭头看着奥月那面无表情的样子，挑了挑眉头：“刚才不小心被一碗凝化剂泼了一脸。”

“没。”奥月摇了摇头：“只是有些事情想不明白。”

“有兴趣说出来嘛？”娜莎头都不回的问。

“他想让我回……”

“不行！现在我们的旅行还没结束，就算是结束了你也得跟我回去。”娜莎根本没给奥月说出来的理由：“我会饲养你的，如果你不乐意，那我也不介意杀了你喝血。”

“怎么听上去就像是在养狗……”

“狗哪有你有意思？”娜莎对着他做了个鬼脸：“开心点，咱们这是在旅行，是在放松和娱乐，你如果绷着脸的话，那多没劲。”

“可是我们精灵族要面临很大的灾难，我却在这里玩。”奥月轻声说：“我是不是很自私啊？”

无论奥月对利维坦跟别人怎么说，他也不希望看见精灵族被其他种族肆意的欺负。

虽然都是自己作死招来的灾难，但是奥月仍然觉得自己良心不安。

“或许吧，但是我不准你回去。”娜莎像是怕他跑了似的一把揽住他的胳膊：“你没必要考虑这么多，你只不过是一个精灵。”

“……也对。”

“好了，差不多可以弹个曲子试试这种高级的竹丝编出来的弦到底好不好用了。”麦斯大功告成一般拍了拍手：“你们点吧，我不知道要弹什么。”

“还记得几年前我那个报废的音乐盒里的歌吗？”娜莎忽然说：“有点想那个小木盒了。”

“之前不是有卖的吗？为什么你没有再买一个？”

“不，不一样了。”娜莎固执的摇了摇头：“那不是一样的东西。”

奥月无奈的耸了耸肩，有些事情娜莎真的是固执，实在不是靠他能扭的过来的。

“好的，让我简单回忆一下。”麦斯的试着在上面拨动两下，那种隔了好几年再度拿起弧琴的感觉已经完全不同，但是他的手还是习惯性的能出现在最合适的位置，弹出来的曲子仍然是如此的完美无缺。

这可是在聚会的时候才会弹奏的音乐，按理说应该满是欢乐。

但是奥月从没有听过这么凄凉的曲子，明明曲调欢快，节奏急骤。

可是这听起来不像是在去参加聚会的人，而是被赶去赴死的亡魂。

麦斯皱了皱眉头，缓了口气：“抱歉，等我调整一下状态……哦呵，现在好了。”

他说着深吸了一口气，脑袋里想着自己的家人相聚在一起，坐在方形的大桌上笑着在一起欢声歌唱。

想到这里，麦斯慢慢的放松了下来，微笑着拨动琴弦，轻音如同鸟鸣，高音犹如天籁，娟娟的长音像是泉水，有力的短奏近似裂帛。

三个听众都没再说话，仔细听着每一个音节，生怕遗漏些什么。

可是下一刻，还算平缓的曲子忽然断开，犹如大堤绝口……

“你搞什么呢？”奥月捂着自己的耳朵，最后那个声音实在是唐突而有力，搞的他现在都有了耳鸣的症状。

麦斯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的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来手绢，擦了擦自己的手。

暗红色的血粘在弧琴上，血腥而令人恶心。

而那个珍贵的弧琴，其中的一根弦居然断了。

“抱歉。”他轻声说：“或许我应该考虑一下别的不会弄伤自己的乐器，我还会弹钢琴，虽然好久没有弹了，但是应该还没忘。你们要听吗？”

“我觉得你应该休息一下。”奥月轻声说：“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想到一些郁闷人的东西。”麦斯摇了摇头：“虽然这很无礼，但是能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吗？”

“好吧，娜莎，咱们先回去吧。”奥月去拉着依依不舍的抱着雪瑞的娜莎：“晚餐我会给你送点肉过来的。”

“不用了，我现在忽然想吃点水果。”

“那好吧……”

等到奥月跟娜莎离开后，麦斯默默的走到雪瑞旁边，帮他顺着毛：“你还想听吗？弧琴断了一根弦还有很多能弹的曲子。”

“嗷呜？”

“放心吧，我没事。”麦斯沉默了片刻，然后说：“只是有点想二哥他们了。”

当时弹曲子的时候，当他想到全家人聚在一起吃饭的时候，抬起头，发现他们都早已是尸体。

“我会去找你们的。”麦斯忽然说：“但是容我再多活一会，我会想办法，给你们报仇的。”

……

“塔库里，现在你有空吗？”就当奥月即将走进房间的时候，发现利维坦在门口等了他好久。

“他的名字是奥月，你的塔库里死在战场上了，别老是来找他。”娜莎冷冷的看了利维坦一眼：“正好我也好久没喝过除了奥月以外的精灵血了，如果你还是阴魂不散，我不介意把你装进瓶子里。”

利维坦愣了愣，看着娜莎那一副写满了敌意的表情。

娜莎察觉到他在看自己，立刻回瞪了一个更加凶狠的眼神。

她对奥月之外的一切精灵都没多少好感，尤其是这种出现就是为了带走奥月的精灵，甚至想用匕首挖掉他的脑袋。

娜莎能在一起玩的朋友就只有奥月一个，要是他都被带走了，那么她会很无聊很无聊的。

“抱歉，但是能让我跟他单独说两句话吗？”

“不能，请回吧。”娜莎蛮不讲理一口回绝，走上前看似轻描淡写的推了他一下，利维坦就像一个破布袋子一样被抽飞出去。

“娜莎，你这做的有点过了。”

“下次我会留意的。”娜莎对着奥月吐了吐舌头，走进房间。

这个房间门已经被她劈开了，不过她也懒得换了，反正各个房间的门并没有坏，锁上后也没什么区别。

不过这种时候，还是有个外门要比没有强。

因为利维坦仍然阴魂不散的挪了过来，一把拉住了即将走进去的奥月。

“塔库里，你就这样抛弃了你的族人吗？”他轻声低吟，那个如同虫子摩擦发出的声音让奥月一阵头皮发麻。

“你让开一点。”奥月一愣，回头看见娜莎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血红色的长矛，拉开了架势直指利维坦的眉心。

“喂喂喂，你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咱们都有事好好说不行吗？”奥月赶紧挪过身子挡住娜莎的视线，他知道娜莎从不开玩笑，这长矛也绝不是拿来吓人的，她是真的想要他的命。

“他想要把你抢走哎？你觉得我像是个能心平气和接受这件事的人吗？”

“你放心，我这次来不是想要奥月回家的。”利维坦看着那个可以轻而易举贯穿自己的长矛，毫无惧色的说：“只是想拜托他一件事。”

“那咱说好，不管说什么，你都不准跟着他回去。”娜莎撇了撇嘴，取消了手里夺命的长矛：“三分钟之内给我回来，晚一会的话。”

她对着利维坦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说真的，她那纤细的手在白暂的脖子上划过的样子毫无威胁的感觉，就像是不懂事的小孩在开玩笑。

然后娜莎扭头离开，走进内屋猛的合上房门，巨大的声响在房间的内部回荡。两个精灵同时咽了吐沫，虽然她走了，但是空气里的杀气仿佛并未消散，那种有人拿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感觉挥之不去。

“你也听见了，有话快说。”奥月不耐烦的转过身看着他：“超过了三分钟我不敢保证你的人身安全。”

“能在那天帮我们一个忙吗？一个法术就够。”利维坦竖起一根手指上：“看在自己还是精灵的份上，帮我们这个忙吧。”

“你想让我用什么？黑灵虚空还是漆黑境域？”奥月皱了皱眉头：“如果是这一类的法术，那请打消你的主意，我不会对有着大量平民的城镇使用这一类的大规模杀伤性法术。”

他举的这两个例子，都是只要在有着完整的咏唱就可以造成相当大范围内生灵涂炭的效果。超量的黑暗元素会将一切防御建筑腐蚀成黑泥，活人会被直接腐蚀成灰，这个效果甚至只有五个精灵以上组成的上位阶法术才能驱散。不然的话就是永久性的破坏掉这一块土地。

“那……‘永夜’行吗？”利维坦咽了口吐沫：“升阶到次位阶的永夜。”

奥月愣了愣，他说的那个法术是一个以铺助为主的法术，以着浓雾化的实体状黑暗元素遮蔽天空，对人的伤害只有长时间呆在天空之上的浓雾之中才会受到腐蚀。

“这样的话能提高我们的成功率……”利维坦低声下气的说：“为了这个任务，我们已经奔波了三年多。本来一百二十三个精灵只剩下现在三十二个。即使是那里有守军，我们也不能撤退，我们会用生命来尽可能的对他们造成破坏。”

他顿了顿，然后深深的鞠了一躬：“释放完后也方便你带着他们离开，到时候我不会再去在意你的动向，接下来的行动也都看你的意向而定，家族不会再有精灵能干涉你。”

“为什么非要把事做的这么绝呢？”奥月轻声说：“你们不怕死吗？”

“怕，但是我们更担心我们侮辱斯特拉斯这个姓氏。”利维坦高傲的昂起头：“斯特拉斯家族里不产贪生怕死之徒。”

奥月沉默了三秒，或许是五秒，直到他深深的叹了口气。

“到头来只有我是自私的家伙啊。”奥月轻声嘟囔，然后抬起头：“明白了，如果想要更好的效果，那么就请提前五个小时来通知我。那就可以用法阵来进行铺助，出来的效果，应该能逼近上位阶。”

利维坦面露喜色：“明白了。”

“但是你们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奥月说：“不答应的话就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

“什么？”

“如果平民不碍你们的事，请不要进行屠杀。”奥月一字一顿的说：“如果他们阻拦你们，那么可以杀死，如果只是逃跑，那么就请不要追赶。”

“为什么？”利维坦愣了愣，没搞懂他这话的意思。

“只是我一个自私的请求而已。”奥月看着他，再次说：“答应吗？”

“……如果你想的话，我或许能说服其他精灵。”

“那么接下来几天就不要打扰我了，等到需要我办事的时候再来找我。”奥月扭过头去，挥了挥手：“再会。”

……

“三分二十四秒。”娜莎冷冷的看着推门进来的奥月。

“哎，别这样啊，看在他跟我都是精灵的份上，饶一命怎么样？”奥月看着她那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赶紧赔笑着上去给她捏捏肩：“至少他以后不会来烦我们了。”

“嘁，下不为例。”娜莎气鼓鼓的说。

奥月苦笑的看着面前的家伙，心想着她哪一天会不会心情不好就把自己剁掉。

“你为什么会提出那样的要求？”娜莎忽然问：“不伤害平民什么的，你不会真的认为战争的时候他们还有幸免的可能性吗？”

“不。”奥月沉默了一会后摇了摇头：“只是，我觉得人类平时的生活也蛮有趣的，我们已经打扰了他们的平静，没必要再杀掉他们了。”

“哦，是吗？”娜莎叹了口气：“你这么善良迟早会出事的。”

“这个世界上总还是会有善良的家伙吧？”奥月看向外面，那些住在河流两边的人根本就没留意到这船已经易主，仍在各干着各的事情：“或许，那个城市里也会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