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玛奇里……”
喉咙发出微弱的声音,呢喃着曾经的名字,间桐脏砚感到迷茫。
这个名字寄托了他的善,他的理想,寄托了他在漫长苟且中所丢失的一切美好。
他忘掉了这个名字,正如他的过去如砂砾在指间漏去。
但现在有人将这些砂砾甩在了他脸。
为什么想长生呢?
似乎…似乎,是为了‘废绝一切的恶’?
为了实现这个目标,所以想要活下去。
但现在,我迄今为止所做的一切努力,那不是毫无意义了么?
不论是作为玛奇里想要让世间更加美好,还是间桐脏砚想要活下去——这些努力,在漫漫长生中所犯下的恶行下,全部木大!
背叛了曾经的自己,现在却连单纯麻木的活着都难以做到。不管是作为玛奇里还是间桐脏砚,他都毫无疑问是失败的。
不,不…我的存在怎么可能毫无意义!?
无法接受!
间桐脏砚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他瞪大眼睛,印斯茅斯鱼人一样前凸眼珠快要从眼眶里蹦出,奋力张嘴,却只能挤出铁丝摩擦般刺耳且微小的声响。
羸弱的身躯被病痛缠绕,腐烂的肺部只是呼吸就会带起如若硫酸灼烧的剧痛。
思维紊乱,世界的距离在拉远——踩在地板却没有被引力拉扯的实感,熏香弥漫嗅觉的反馈却一片空白……
仿佛身体不再是自己。
日复一日的折磨让他早已濒临崩溃边缘,连时间在这痛苦中都失去意义。而在就差一线要坠入深渊前,一束光穿破迷雾,回光返照般想起了被遗忘的。
但那束光绝非救赎,如今的间桐脏砚无法承受如此之大的信息量,巨大的悔恨与愤怒在涌出的那一刻将他仅存一丝的理智彻底碾碎。
与此同时,深渊巨口将他吞噬,伴随着无边悔恨与愤怒,他坠入了将一切磨灭的黑暗中。
那是死亡,是绝望。
在这生死间隔的短暂瞬间,他得到了最后半秒的清醒。
作为‘间桐脏砚’的清醒。
就像是普通人坠落悬崖,没有任何手段改变,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世界离自己越来越近,又越来越远。
不甘心就这样死去,却连抬起手腕都无法做到。
唯独能做的,只有将情绪点燃。
对自己,对周泽,对一切的愤怒;对玛奇里,对所有人,对全世界的憎恨。
还有,坠入死亡的绝望。
纯黑的眼珠里燃起了混浊的火光。
污黑恶臭的魔力从他的身躯的每一个缝隙溢出,他的躯干与四肢像是发条一样不断旋转延伸,扭曲成弯弯绕绕的螺旋,短短两秒就已经生长成一棵顶到天花板的干瘦枯树。
对生存的渴望让濒临死亡的间桐脏砚向着生存力顽强的植物异化,他的双腿化作根须贯穿地板,手臂变作细长的树枝,十指成了尖锐的爪子,不断从身体中涌出的像是石油的污黑魔力更添一分诡异。
苍老的脸残留着一瞬间疯狂的余声,在树干里隐去,只留下一层浅浅的粗糙轮廓,随后作用于灵魂的无声尖啸炸响!
明明现实里没有声音,但玻璃窗却在这尖啸中遍布裂痕。
他…不,它在向那个趁着变身时间已经冲到面前的黑发青年宣泄愤怒与恨意。
目睹这一番从人到树的变身过程的周泽差点SC,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他联想到了蘑菇长在人身。
因为小时候家人告诉他不要碰野生蘑菇不然会长在身,他信以为真还做了噩梦,所以一直有心理阴影。
因此当看着活生生的人变成植物时真的是有点被哈到了。
Sancheck,请~
超,感觉我穿越的不是型月,是COC跑团,刚才就过了个SC……心里嘀咕着,周泽在短暂的错愕后没有选择逃跑,反而主动接近间桐脏砚。
他今天就要暴打百岁老人!
迎着浓烈的恶臭味和变得粘稠阻塞的空气逆流而,凝视着张牙舞爪的枯树,他完全无视尖啸,还有闲心低叹一声。
“何等的扭曲。”
间桐脏砚为了生存已经病态了,他可怜的脑仁里一切思想都只为苍白的生存,而其他再无意义,在临死前都化作了这般诡异之物。
但即使成了这样,他也依然死了。
如今的怪物并非间桐脏砚,只不过是以恨意与愤怒为养料,从他的尸体中诞生的扭曲之物罢了。
这样的植物连脑仁都没有,思维完全被仇恨充斥,会毁掉接近的一切。
弯腰弓身,右拳置于侧腹,三个大步冲到怪物面前的周泽连自己都没反应过来,自然而然摆出了一个出拳姿势。
他只是业余打过沙包,但这一刻动作却极为流畅,甚至连魔力都无师自通附着于拳头表面。
下一瞬挥出,宛若装了推进器的拳头极为粗暴地将前方的空气挤开发出爆鸣,以攻城锤的架势狠狠砸在了扭曲的树干。
“欧拉!”
就是现在!殴打五百岁老人!
如果看人不爽那就不断殴打,直至其死亡!
嘭!嘭嘭——!
在几乎是炮弹一样的炸响中,与过道和墙壁连接在一起的树状怪物发出凄厉的尖叫。
它本就纤细的树干几乎被拦腰折断,硬生生分出了快要90对折的下半身,大量污黑浓稠的粘液从破口中淌出将地面腐蚀出坑洞,巨大的动能下连带着背后的墙壁都陷进去一大块。
没有给它喘息的机会,周泽紧接着又是一击势大力沉的左勾拳锤在它的伤口,将其彻底折成两半。
粘稠的液体如血液飞溅在脸,滋起丝丝白烟;扭曲的枝干挥舞,利爪轻易撕破了衣服,却只能在健硕的肉体留下几道白痕。
木大木大木大!
这种贫弱的攻击不仅没用,还让他更亢奋了!
会反抗好啊,任由摆弄岂不就跟娃娃一样了么?
兴头来的周泽抬腿又是一记膝击顶在断口。
还未彻底完成变身就挨了一通乱打,硬生生被打出汲取养分状态的怪物拼命要阻止周泽,在物理疯狂进攻的同时,用几乎自残的方式无视CD接连发出伤害灵魂的嚎叫。
但伤害减免后,不管是它滚烫的汁液还是锐利的爪子都无法在属性高达C 的肉体留下伤害。而它的灵魂嚎叫更是被钢铁意志完全豁免,连刮痧都做不到。
趁它病要它命,知道这玩意连破防都做不到后周泽完全放开了打,一个娴熟的扭身抱摔把枯树摔倒在地,连插进墙壁和地板里的根须都扯了出来。
接着武松打虎似的跨步骑在它身,按着树脖子就是几记重拳砸下去,沉闷巨大的声响连连响起,如同攻城锤撞击城墙,在不算宽敞的空间里震耳欲聋,没几下这小树苗就奄奄一息了。
直起身又是一个腰部发力的肘击落在面部轮廓的位置,打的木屑和黑桨四溅,直到它最后一丝生机消逝,确定彻底断气后作为胜利者的周泽才从尸体站起来。
一番激斗后身的长裤变成了沙滩裤,衣更是完全碎作破布条挂着。
它的爪子对布料还是很有效的。
不紧不慢把身的破布条扯掉,有明显锻炼痕迹,虽然比不专业,但勉强还算健硕的身完全暴露在了浑浊的空气中。
拿着布条擦掉脸黏糊糊的液体,看着地断成几截的枯木,因剧烈运动而心跳略有加速,长相和古天乐一样平平无奇的青年眼中闪烁着兴奋的火光。
周泽,24岁,是学生。
人生没什么好说的,平平淡淡、普普通通,过着一眼能望到底的生活。
唯一的特殊点大概就是他精神稍微有那么点小问题,冲动易怒、XP诡异、热爱制作罐头等等,如果遇到让自己觉得恶心的事情甚至会冒出杀人的念头。
比如遇到碰瓷的一脚油门踩满。
嗯,不是单纯想想,他是真的会这么做。就好像冲到关键时候,身体自己就动起来,光凭自身的自制力很难阻止。
因此,如无必要周泽都不会自己开车。
他清楚自己的异常,又生活在一个和平安稳的国家,所以尽量规避,不能去违法乱纪。
不然的话代价太大了。
但是,现在他来到了异世界,有了强大的实力,并且亲手打死了一个自己很讨厌的人!
无形之中的枷锁被解开了,周泽感觉全身一松。
立马就想到了冬木市里另一个该死的人——雨生龙之介。
他有一定暴力倾向,但在过去养成的三观下姑且还算能控制,至少能控制对象。
以往都是去找混混、黑恶势力发泄的,留下了不少都市传说。
深呼吸几次,待到心跳平稳一些后周泽踢了踢树精的尸体,做出无奈的表情说道:
“你说你这么弱,为什么还敢吓唬我呢?这连让我跪下来求你别死的机会都没给,多不好意思。”
老实说,殴打树木不那么痛快,梆硬的,还是血肉之躯的打击感好。
不过打得倒是挺爽的。
同时又有些疑惑这老逼登怎么变成这样的,他头一次知道间桐脏砚还带二段变身的。
而就在他冒出想要了解的念头后,如烛火般跃动的文字浮现在面前。
【这是一只人造的异化生物尸体】
很简短的介绍。
发现新大陆的周泽眼睛一亮,又看向贴着深色壁纸的墙壁。
遗憾的是没有任何作用,不知道是只能看生物还是必须得他亲手打死才能看。
不过虽然没有万金油的坚定功能,但有更令人振奋的文字紧随其后。
【你以肉搏的方式击杀一只精英怪物,混沌恶经验增加1点】
【混沌恶F1\/10】
关键词:肉搏击杀精英怪物经验。
周泽瞬间就理解了这一切,再看向地仿佛被什么碾碎了的尸体,眼神无比炽热。
你要跟我讲打怪升级那我就不困了啊。
麻利点,直接告诉我在哪里、杀多少!
当然,戒指并没有任务什么的,它只是一个莫得感情的状态栏,周泽也只是调侃一下而已。
怪物多半还是要自己找。
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被判定为精英怪物,以及有没有普通怪物、BOSS之类的。
得找个机会试试。
说起来‘人造’一词也挺让人在意的。
是谁让间桐脏砚变成了这样?
用病弱和衰老的身体来折磨他,连死都死的不安生。
现实总和想象肯定会有差别——在刚穿越时周泽就做好了失去本就微弱的信息优势的准备,但当发现本该作为幕后黑手的反派像角斗场里的囚兽一样以如此可笑的姿态死在面前时多少还是有那么点……兔死狐悲?
好像默认自己不是好人了。
算了,问题不大。
瞟了眼房间里遍布裂痕的窗户,他思考着现在离开间桐家的必要性。
看间桐脏砚这一点就炸的状态,估计折磨有些日子了,间桐家很可能成了那位还未出面的人的主场。
型月的魔术工房等同于魔法塔,在一个魔术师的魔术工房里进行战斗跟作死画了等号。
但或许也是探明未知人物是谁的好时机,现在离去以后再想进来估计就没这么容易了。
周泽对于改变了间桐脏砚‘命运’的人很是好奇。
他一向很勇,刚经历一场碾压式的胜利更是勇得一批。
只要圣杯战争没开始,冬木这小地方根本不可能存在对他有威胁的人好吧。
如果有打不过的,那他当场把这个键盘吃下去!
但是该怎么探索?
房间外两边都是昏暗的走廊,墙壁挂着古朴的青铜壁灯,森白的蜡烛在灯座燃烧着微弱的火光,融化的蜡油顺着烛身缓缓流下。
左边可以通向大厅,右边就不知道了。
哪边其实都差不多,他又不了解间桐家的构造。
周泽不是个喜欢纠结的人,遇到拿不定主意的事情就从裤包里摸出了一枚硬币,用大拇指弹起。
交个运气来定夺好了,把自己摘出去,就算选择不好也不会太后悔。
“正面走左,反面走右。”
硬币在半空翻转,最终落回手背。
没有打开,周泽顺手就把硬币揣回兜里。
触感不同,不用看他就知道是反面。
不过在他起步之前,有什么东西从墙壁剥落下来。
那是一道瘦高的人形剪影,个头快要挨到天花板,漆黑的块面把所有接近的光线扭曲。
它站在阴影与灯火交界的中间,无言中躬身行礼,用极为细长看不清尖端的手臂做出请的手势。
·
PS:小羊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