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吹拂,大校场上,在数万大军的注视下。
那个在他们眼里高高在上的魏国公此时正跪倒在一名年轻人脚下痛哭流涕,他们知道那个就是他们的皇帝,大明最全权势的人。
这就是权力的魅力,轻松掌握任何人的生死,堪比神明。
崇祯冷冷的看着徐弘基,双手收在后面。
“兵部账册上这里应该有八万大军,实际上二万不到,”徐弘基为了小命把真实人数说了出来,这个时候他可不敢再骗崇祯,万一真惹恼了皇帝,真有可能人头落地,伴君如伴虎可不是随便说说的,眼前这位年轻皇帝杀性不是一般的大。
接着徐弘基又道,“有六万多人的空饷被众人瓜分了,其中朝中兵部尚书和内阁也有份,他们发下来的钱根本就没有八万人,只有六万人的名额。”
“这么说,军饷还没有出京就少了二万人的钱?”崇祯问道。
“是的,臣不敢欺瞒皇上,这都可以查的到的。”
“那现在的兵部尚书范景文有没有份?”
现在这个兵部尚书是自己任命的,任命前,锦衣卫还调查过范景文,如果他也有份,那么真的太让自己失望了,锦衣卫也没有很干净,有人收黑钱帮他遮掩。
“没有,”徐弘基摇摇头,“范大人上任后,把银子全部发了下来。”
“嗯,很好,”崇祯欣慰的点点头,不愧是自己看中的人,如果连他也贪,该不知道能给自己多大的打击。
一个人如果整天活在背叛,被骗的环境下,他就会变的疑神疑鬼,谁都不相信,历史上的崇祯不用厂卫后,那些大臣就联合起来骗他,一个个被他寄予厚望的人最后被发现都是骗子,可以想象他该有多愤怒,多失望。
“账册上八万人,实际却二万不到,你们整整吃了六万人的空饷,这么长时间没有一个人告诉朕,很好,很好,不愧是忠君爱卿国的大明朝勋贵啊。”
崇祯咬牙切齿的看着徐弘基,“就算一名士兵一个月一两银子,六万人一个月就是六万两,一年就是七十二万两,十年就是七百二十万两,这空饷你们不止吃了十年吧。”
“三十年?五十年?一百年?”
“大明朝有多少钱都进了你们肚子里,这个谁也说不清,现在还拉百姓冒充骗朕,如果朕不来的话,你们是不是就用钱堵住那些御史的嘴,朕就一直被你们蒙在鼓里。”
“八万大军,实际二万不到,如果真的哪天发生战事,你们岂不是会立刻投降!”
接着崇祯大喝一声,“孙应元,按大明律,吃空饷,欺骗皇帝是什么罪?”
“按大明律,其中任何一条,都理当开刀问斩。”
孙应元大声回道。
徐弘基抬头惊恐的看向孙应元,接着看向崇祯,他向前爬了两步双手抓住崇祯的脚,“皇上饶明啊,不要杀我,我不是故意的,吃空饷也不是我一个人,军中吃空饷由来已久,早已分配好了。”
“臣也不敢贸然改变啊,要不然臣也指挥不动他们,请皇上看在家祖的份上饶过微臣。”
“臣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老啊,魏国公一脉坐镇南京从来没让大明东南出事,欺骗皇上也是迫不得已,臣只是想让皇上高兴,请皇上从轻发落。”
徐弘基抱住崇祯的腿嚎啕大哭,一个中年男人抱住一个二十多岁年轻人的腿大哭,这不得不说很尴尬。
“请皇上从轻发落!”
镇远候见崇祯没有立即下令把徐弘基拖下去砍头,立即出来求情。
接着武定候等其他勋贵也跪下求情。
“请皇上从轻发落!”
崇祯一脚踢开徐弘基,指着众人怒吼,“从轻发落,你们叫朕怎么从轻发落?年年吃空饷,把大明朝都快吃没了,你们这些饭桶。”
“怕事情败露,还拉百姓冒充士兵欺骗朕,如果这都能从轻发落,大明律还有用吗?天下人又会怎么看朕这个皇帝?”
大明律不就是皇帝说了算吗?只要你肯放人,谁敢说闲话,那些刁民就算不服又能怎么样?
徐弘基心中暗骂,他说的没错,全天下的将军都在吃空饷,他只不过吃的多一点,如果这就要被杀头,全天下的将军都要杀头,现在没有立即把徐弘基杀了,就是缺少一个台阶下。
崇祯心里当然想把徐弘基杀了,但是这点罪名还不够,如果真杀了的话,不免留下一个刻薄寡恩的名声,以后那些跟随自己的可能就会心寒。
一个世袭国公就因为吃空饷被杀,这在哪都说不过去,哪个人会没有私心,哪个人不想发财,他们跟着自己难得真的只是忠君爱国不求回报。
如果真的这么想那就太傻了。
崇祯背着手在高台上来回走,想了很久。
“现在魏国公还不能杀,但是也不能不罚,罚的轻没意义,罚就要罚到他心痛。”
接着崇祯走到徐弘基面前,“魏国公,想不死的话就交出全部被你侵占的卫所田地,以后你也不要当这个南京留守了,免去你一切官职回家吧,魏国公这个爵位朕给你保留,以后魏国公爵位不再世袭,爵位世袭依次递减,想承袭爵位就看你儿子的功劳了。”
“皇上!”
徐弘基听着能保住性命还很开心,但是后来就渐渐的笑不起来了,简直能用生不如死来形容。免除他的一切官职他不怕,只要有命在以后官职随时可以恢复。
归还侵占卫所田地有点肉疼,但还不致命,用这些田换条命也值得,反正以后也可以重新买回来。
但是这个爵位不世袭就要老命了,他还可以当魏国公,但是他的儿子就只能当候爷,孙子只能当伯爷,现在大明后面还有子爵,男爵,也就是说他魏国公后面没有出息的子孙,只要四代就能沦为平民。
他徐弘基很可能就是最后一代魏国公。
“皇上,您不能削臣的爵位啊,这样臣死后都无颜见列祖列宗,您还不如直接杀了我吧。”
“那你去死吧,”崇祯淡淡道。
“呃.........”徐弘基哭丧着脸看向崇祯,诺诺道,“是不是臣死了,您就不削臣的爵位了?”
“朕可没说,条件还是差不多一样,你如果死了,那你儿子就是魏国公,你孙子就是候爷。”
崇祯白了眼徐弘基,暗道,“想的倒是挺美,想以死赎罪,杀你都脏了朕的手,朕的目的是把世袭制废了,以后大明不再养那么多废物勋贵,能者上,弱者下,这才是可持续发展之道。”
“以后藩王也要这样搞,世袭制是对后代最不负责的一种制度。”
“皇上,臣求您了,不要削爵,臣愿意用全部家当补偿朝廷的损失,魏国公府的所有产业都献给朝廷,只保留魏国公府就行。”
徐弘基自己死也没用,又哭着请求,可是崇祯根本不搭理他,而是冷漠道,:“君子之泽五世而斩,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魏国公一脉流传到你这里已经有十代,我大明皇室对徐达的辅佐之恩可以说完全偿还了,你们徐家一脉在京城不是还有定国公嘛。”
“一门两国公,总该结束了。”
“你也不用在这里哭,以后你的子孙立功了,朕一样可以给他升爵。”
随后崇祯示意张世泽把徐弘基拖走,徐弘基此时已经完全瘫倒在地,嘴里一直喃喃着,“我愧对列祖列宗,愧对先人,我有何面目九泉之下见列祖列宗啊。”
“魏国公不要哭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只能永敢的面对,你以后好好表现,万一皇上又恢复了您的世袭爵位呢。”
张世泽在旁边安慰道。
他是英国公世子,对于世袭制那绝对是誓死拥护的,今天见到这一幕,不免有些兔死狐悲。世袭勋贵是绝不允许自己的爵位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