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瑞立还在讲台上哔哔个没完,王宏有点烦躁了,却不能在此时当面揭穿老师的造神把戏,到底是有好意在里面的。
事情已经成势了,用言语辩解很无力。
不对,王宏突然想到,向瑞立既然敢带着杂志上台,就不会考虑不到同学们会看这篇文章的可能。
问题是,自己是真的没有投过稿呀。
“爱情是两个人的,但婚姻却不是,她是两个家庭的事。婚姻是两个不同生活习惯的人,在不停的争吵、妥协、斗争、经营中慢慢形成新的生活习惯的过程,而不是一个人强加于另一个人,让对方适应自己的习性······”
当向瑞立读出这一段文字时,王宏彻底明白了!候筱雨!就是这般的自我,根本就不考虑他人,就这样擅自将自己的文章投稿了!
她居然还大公无私的落了王宏的款!留了王宏的地址。
王宏有种屈辱感蔓延。
“文字很不错,寓意深刻,富有哲理,就是有过婚姻,乃至到老到死都未必能感悟这份道理。王宏同学这是日常的观察和思考,才能得出这样的道理,并付诸于文字。”
“同学们不要以为王宏同学的文章真的是讲婚姻家庭悲欢离合的,不是,他用两三千字,将一对恋人的一生凝练,从青春懵懂的爱情,到结婚生子,一直写到老,道尽人间的酸甜苦辣,述清了人世的喜怒哀乐。”
“说真的,我一直不怎么看《知己》,一直觉得这是一本时时刻刻都无病呻吟的杂志,其中的文章也多是如此。而王宏同学的这篇文章,让我,让整个教研组,都为子拍案惊奇!”
向瑞立一直在吹捧,说一句,王宏就感觉屈辱加深一分加厚一寸。
这样的态势,这样的结局,就是让王宏有口难辩,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还不能反抗。
前一世,很多时候都是这样。
向瑞立把信函和杂志社赠送的样本都留下了,说是应该归还王宏,事实上,一直都没有到了王宏的手里。
被人吹捧着的感觉交杂着被人玩弄的偏执,在王宏心里搅动着,让他整个人都不好了,完全处于游离状态。
“哥,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关思凌趁恭维和祝贺的同学离开,轻轻的问了一句。她能感觉到,王宏似乎并不是太开心,似乎还排斥。
“我要说我根本没投过稿,你信吗?”
“我信。可是那文章是你的名字,回信也确实是给你的。”
这是什么信呀?完全就是不信,哪有相信了还反驳的。
“文章是我写的,但投稿不是我投的。”
解释都懒得解释,或许说自己如果说一些话,会让人觉得不识好歹,矫情!
帮你投稿了,还回复了,有稿费收入,名声大噪,名利双收,说什么都是为你好,替你考虑了,自己还一副被人坑害的样子,装逼也没有这样装的。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一直都这样!
“哥,你是说是候筱雨?”
关思凌当时没看王宏给候筱雨的回复,可她不傻,相反,这一个学期过后,她更敏感了,细腻了,更懂得去揣摩他人的心思。
王宏那种苦涩的无奈,瞬间让她想到了。
毕竟,那篇文章所映射的,结合她的遭遇,很容易想明白的。
王宏只是苦涩的笑笑,都不好意思再说什么。这不是文理科的劝说,这是一次既成事实有大好结果的自作主张,不识好歹和得便宜卖乖都不合适做。
再说了,现在的王宏跟当初选择文理科时的王宏也不一样,就是王宏不在意,也知道自己现在算是一中的风云人物,就看班级的同学对待自己的态度,也与往日截然不同。
“我去问问她!怎么能这样!”
关思凌现在更能理解王宏不想为人关注的心境。
“问什么?你觉得她错了,她会觉得自己错吗?还是说同学们,老师们会觉得她错了?问的结果,只会让所有人都以为,我真的跟她有什么了!”
这属于越解释,越争辩,越会形成一种事实的操作,无解,也无须解。
王宏也想明白了。
自己或许是过多的带着前世的偏见去看待候筱雨,虽然有些行为很不受人待见,人确实没有多少恶意。
只要自己守好自己的心,守好藩篱,又何必在意她的狂轰滥炸!
就当一个普通的同学吧,若是早一点想明白这点,不想着宣泄前世的不满,也就不会有现在的结果了。
遇事先思己,莫怨他人为。
可惜,现实总是不会如意,不用关思凌去找候筱雨,候筱雨的那张脸就出现在了教室门口。
这一次,王宏没有回避,也没有任何表示,纯粹以平静的,纯同学的,纯熟人的眼神瞥了一眼。
而关思凌走出去了。
班级里没有在意,也没人想到这文章发表有这样的曲折,还在继续议论这片文章。
“向老师也读这篇文章了?”
关思凌还没开口,倒是候筱雨先提起了:“陈老师,就我们老班,居然专门去买了这期的《知己》,就是为了王宏的这篇文章。”
关思凌步子很快,不管候筱雨一直喋喋不休的话,只是想着将候筱雨带离教室。
说不清,她好像生怕有太多人知道这事是候筱雨一手导演的,就跟王宏所说,真要是计较了,或许同学和老师们真以为他俩有什么了。
避开了人,关思凌才停了步:“这文章是我哥给你写在笔记本背面的?”
“对呀。”
“你是不是没经过我哥的同意就发表了?”
“王宏似乎不在意这些,不屑于这些,我觉得这样有深度的文章不发表挺可惜的。”
“可是,筱雨,你知道不知道我哥什么意思?”
“他能什么意思?肯定不会同意的。你还不知道你那个表哥,就喜欢藏着掖着,明明可以在一中指点江山,却一直是一副小透明的做派,就跟怕人认识他一样。”
关思凌正色的看着候筱雨,她突然发现,候筱雨并不是完全的自我,居然懂得去看人,似乎还能看出点王宏的行为特点来。
“思凌······”
“我改名叫思思了。”
“好,思思,你看王宏,要模样有模样,要身高有身高,要成绩有成绩,要才艺有才艺。论学习,全年级第一,论打架,自己连戳脚都会,社会上的混混都跟他论交情,还有他叔王富贵,那都十多年前就有名了。”
“就这样的条件,班干部不当,学生会不入,很多集体活动,他都是随波逐流,听之任之,泯然众人,就跟大多数小透明一样······”
“学生时代的友情是最纯真的,也是最长久的,将会陪伴一生。特别是咱们整一届前五十名,未来都会考中学校,都将会在社会各界有所作为,这都是未来的人脉和关系。”
“他有一呼百应的基础,就是不屑,或者说不去做!”
这样说着,候筱雨还来劲了。若是王宏看到,绝对会想起前世教训自己的场景。
“筱雨,我哥说过,高中学习才是王道!其他都是废节。”
“筱雨,我觉得吧,我哥给你写的,应该是属于你们两个人的,又何必让所有人知道?”
关思凌这是第一次,家庭变故以来第一次反驳候筱雨,是因为涉及王宏了,她想反驳。
“思思,你很正直,我确定你没看过你哥给我写的那些。你知道你哥写的那些文字想跟我说什么?他在告诉我门当户对!意思就是告诉我,我跟他不登对,不是一个层面的,不是一个圈子的!”
“那好!既然他不自信,那我就帮他自信!让他有能力有资格跟我站在同一个层面,甚至有跟我家庭平等对话的资格!”
看着候筱雨有些狰狞的面容,还怒气冲冲,关思凌愣了,感觉这事是王宏错了一样,她为什么如此理直气壮?
“你······你喜欢我哥?”
关思凌突兀的这样一问,候筱雨也愣了,似乎在斟酌,在考虑怎样组织语言回答。
“思思,或许我真的有点喜欢你哥了,想让他成为顶天立地的英才!我会帮他,你会帮我吗?”
“可是,筱雨,喜欢他不应该让他自我的生活吗?不是应该遵从他吗?你这样未经他的同意,就擅自替他做决定,你考虑过尊重吗?”
很多时候,争论的结果就是各人保留各人的观点。
关思凌和候筱雨倒是没争吵到面红耳赤的程度,还相跟着往教室,巧不巧的,正好碰到了王宏站在文一班的教室门口。
“候筱雨,谢谢了呀。”
这一声,让候筱雨突然感觉到有一种未曾感受过的疏离,比以往的那种躲避不同,是真正的疏离。
一直以来,王宏的行为,都能让候筱雨明晰的感知,她知道,是王宏在躲着自己,再结合王宏给她回复的那文章,候筱雨自以为自己看明白了王宏的行为,无非就是配不上呗。
所以,王宏不去主动张扬,自己就帮他张扬,让他有资本跟自己平起平坐。
可这一刻,王宏的客气,真正的客气······
这一次道谢后,王宏并没有立即离开返回教室,而是跟关思凌站在门口,目送着有些僵硬的候筱雨离开。
“哥,这就完了?”
“从不曾开始过,谈什么结束。”
没头没尾的,没听懂,又似乎听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