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吃什么,随便点。”
来到一家不大的饭馆,几人落座,张青保将菜单放在陈秀和丁剑面前。
陈秀没动,嘴里说着:“客随主便,怎敢造次呢。”
张青保哈哈一笑,“不愧是读书人,有文化就是好啊,行,我来安排。”
三个人两荤两素,一个肉炒辣椒,一条红烧鲫鱼,一个麻婆豆腐外加一个时令青菜。
“成年了吗?”张青保问了一句。
陈秀和丁剑两人俱都摇了摇头,“还差点儿,过完年就十八了。”
张青保“咦”了一下,“你俩年纪一样,怎么一个高中,一个还在初中?”
陈秀有点不好意思,丁剑替他开了口,“秀哥儿第一次中考没有考好,出去混了大半年,今年才从广城回来复读的。”
张青保释然了,难怪说他看到陈秀的第一眼,就觉得和普通象牙塔里待的学生不一样,感情是在大城市讨过生活,多少是沾了点儿生活的阅历,少了几分稚气。
“你俩还未成年,那不能喝酒,我就自己喝了,给你们一人来一瓶健力宝呗?”
“谢谢保哥。”
不一会儿,饭菜端了上来,张青保招呼着吃,三人开动,喝了一杯啤酒的张青保这时开腔了。
“你们俩,一个在五中,一个在五七,要说老哥我在镇上开个网吧,生意应该不错吧?”
丁剑抬了一下头,看了一眼张青保,最后将目光盯在陈秀脸上,陈秀知道,丁剑这是没有明白张青保话里的意思。
这时候的游戏厅和网吧的生意,基本上都是靠两所学校的学生撑起的。
学校就是社会的缩影,谁的交际广、朋友多,三呼五喊就能聚拢一大批人,人气就是财气,尤其是周六周日,游戏厅、网吧生意火爆得不得了。
老板们能多认识几个班头、校霸,那他的生意会很好,张青保不想欠人情是一方面,实际上,他想在镇上开个网吧,不然,一个成年人,谁会没事待游戏厅拍老虎机?
“保哥的意思,是想让我俩帮忙吆喝呗?”陈秀夹了一块鱼肉扔进嘴里,几下咀嚼咽进肚里。
张青保微微一笑,“要是网吧能开起来,这边有小剑帮衬着,你那边,就得靠你了。”
陈秀摆了摆手,“保哥误会了,我不会啊。”
“我相信你,你不白忙活的,我这边按人头消费给你算提成,提成知道吧?”
陈秀知道,说白了就是拉人来他开的网吧上网消费,就算是张青保给提成,那又能有多少?
更别说这时节,游戏厅、网吧生意竞争越来越激烈,往后,网吧的投入越来越大,挣得也越来越少。
“保哥,你为什么想着的是这些眼前的生意呢?你有没有算过,开网吧的投入和收益比是多少?收益周期又有多久?”
丁剑有些惊奇,陈秀说的这些话,他怎么听不懂?
不光是他,张青保都是个懵的,他虽然不懂这些,但是他知道眼下什么是赚钱的,赶不到风口前,紧跟风口还是没有问题。
忽然间,张青保觉得这顿饭吃得值了,陈秀这小家伙不简单,“你说的这些我虽然不是很懂,不过多少能理解一点,可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陈秀没有过多解释,“多看点新闻,关注时事经济,并不难理解。现在做网吧,还能挣几年快钱,等到网路通联入户,网吧,也就到了它寿终正寝的时候。而且不排除,往后开网吧,一年挣的比一年少,按照这个逻辑换算,本年的投入成本不能本年收回来,那么以后想收回来,属实是假话。”
张青保想了一下,不可否认,陈秀说得在理。
“你也许说得对,但是你想过没有,不管以后如何,现在,至少它是挣钱的,我不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手底下还有一帮兄弟要吃饭呢。”
很多时候,江湖大哥的难处就在这里,不是他的日子不好过,而是跟着他的一帮兄弟,也要过日子,不照顾他们吧,你凭什么当大哥?
照顾他们吧,没个好的营生,难道要去做违法的事?
本身他们就是在做偏门,捞灰色收入,明着不违法,但总归不符合社会文明的发展。
别人不知道,陈秀是一清二楚,往后社会不断发展,他们的生存空间越来越小,直到最后彻底从社会进程中抹去。
他们不是没有能力,也不是不能吃苦,而是格局小了,受格局的限制,视野开阔度不够,看不到更为广阔的前景。
陈秀放下碗筷,沉默了半晌,最终,他还是决定给出一个建议,毕竟,吃人嘴短。
“保哥,了解过货运吗?”
张青保:“听说过,怎么啦?”
陈秀:“零担货运呢?”
张青保:“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更进一步,陈秀没有提物流,更不会引申到快递的理念层面,时代还在发展,他现在说出来,属于超前了。
现在是实体经济的蓬勃发展期,北上广深这些大城市,可能有了物流的概念,但是在朗州这种五线城市,零担货运正当时。
彼时想从上一级代理商那里拿货,要么是自己上市里进货,要么是搭客运中巴车下来,专门整辆厢式车走下级县乡货运专线的,几乎没有。
零担货运的雏形,还处在客货两用的初级阶段,倘若这个时候张青保有心思,这个点介入,不失为最恰当。
“拿子港来说事,咱们镇人流大,大小算周边集散地,人一多需求就大,那些个做电器、日杂、五金百货什么的,几乎每天都会从上一级代理商那里拿货,货物流通的手段,都是通过客运中巴车来实现,你保哥人脉广,要是有一个专门走货的车子,再在朗州货物集散中心置办一个收货点、招一司机带押货员,你还不坐家里收钱?”
“一条线路打通,再往周边辐射复制,以朗州为中心,编制一张覆盖全市县乡的货运网络,这事有多大,想象得到吗?弟兄们不也有了着落?”
“这还只是朗州,往外扩一点儿,湘西北、湖省、中南、甚至全国?”
······
张青保呆了!
眼前这张清秀、略显稚嫩的脸,真的只是一名初中生?
像他说的,多看新闻,关注时事经济就能有这样的眼光和格局?
忽然他觉得自己这些年白活也白混了,开网吧,在子港这块地头混吃等死,真是没出息。
格局小了啊。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忍了半天,张青保还是说出了自己心目中的疑问。
陈秀一摆手,“我也是学的,广城那大半年,我就在一个货运集散地当搬运,多看点问点,抄作业还不会啦?”
顿了一下,他又继续,“如果保哥你真有想法,这个是真可以做的,不放心的话,也可以考察一下,远的不说,你就来回搭几趟黑山或者西场至朗州市的班车,看我说的是假话不,当然,其他地方也不是不行,多走走没坏处。”
吃饱喝足,丁剑和陈秀回去学校上晚自习,独留了张青保一人继续干他还没喝完的酒。
一个人坐在饭馆半晌,终于一口饮尽杯中的酒,似乎下定决心,抽出一张红百零往桌上一拍,“老板,买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