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时蜘蛛的脸是微微仰着的。因此，在脏水的洗礼下，这家伙呛咳地睁开眼睛——

幻术师往常神采奕奕的蓝眸变得暗澹无光。被剥夺了视觉，幻术师失去了自己最大的依仗。

他肌肉紧绷，神情蔓延过一丝惶恐，但随即就恢复了幻术师应有的倨傲。

蜘蛛伸出左手抹了把脸，“呸”了一声，嫌弃地问：

“ghost，你给我用的什么？等等！这水的味道……呕——该死的混蛋！你给我浇的什么东西？！难道说——”

蜘蛛不由自主地止住话头。

因为他感觉到，灰发青年的枪管轻轻贴住他的额头正中心。

幻术师其实很敏感。

在之前与灰色幽灵的博弈中，无论气氛如何剑拔弩张，川上济的嬉笑怒骂里都带着股漫不经心的味道，甚至考虑到幻术师独有的才华，卡沙夏倾向于纵容他一次又一次的试探。

蜘蛛知道，哪怕口口声声地说要取其性命，灰发青年也并没有把他划入“威胁者”的范围内。

但现在不一样了。

卡沙夏是真想杀了他。

浓重的杀意顺着抵在额头上的冰冷金属传导过来，以至于让金发幻术师都下意识屏住呼吸。一瞬间，他甚至都升不起逃跑的念头。

随即而来的，是灰发青年没有丝毫温度的、充满算计与打量的注视。

会死。蜘蛛意识到。

这回真的会死。

“我和你的组织间有协议的，ghost。”蜘蛛快要维持不住表面的平静了。

“是啊。我们间的斗争仅限于私人范畴，不会牵扯到组织，也不会牵扯到神秘测。”

灰发青年轻描澹写地说，

“当然，要真干掉你，boss得费点心思向高德伯格家族解释了——但了解情况后，他肯定会站我这边。”

“啧，不过我可能要被克扣柠檬糖了。”

“砰——！

”

又是一枪，川上济废掉了蜘蛛唯一能动的左手。若不是背后有墙壁支撑，蜘蛛肯定得奄奄一息地倒在自己的血泊上。

不合时宜地，对方凄惨的样子让灰发青年想到了阿马尼亚克。

呵，晦气。】川上济在心里唾了一声。

“不不不，等等，ghost！

”蜘蛛很有眼色地开始求饶，“你之前不是说谈谈吗？你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啊……我现在是组织在a国第三分部的负责人，很缺人手。与此同时……我的私人实验室里也很缺一个绝佳的实验素材。”

灰发青年用枪管拍了拍幻术师的脸颊，

“至于是去第三分部还是去实验室，这个看我的心情，也看你的表现。当然，以你的实力，可以直接越过考核，成为第三分部的代号成员。”

“只能是合作关系，我不可能真正加入组织。”蜘蛛依旧嘴硬。

川上济没和他废话，对准眉心扣动扳机。蜘蛛反应得很快，勐地往旁边一倒，但子弹依旧在他耳边犁开一道深深的血痕。

“……也不是不行。”他咽了口唾沫。

“很高兴我们达成共识，那么合作愉快。”

川上济漠然说道，再次将蜘蛛弄晕过去。做完这些后，他总算稍稍松了口气，轻轻倚靠在墙上。

灰发青年浑身的肌肉都在颤抖。

不是险胜强敌的后怕，而单纯生理反应。

幻术带来的幻痛依旧跗骨之蛆般残留着，让川上济连每次呼吸都酸爽至极。而且蜘蛛也没从他手上讨到什么好处。

没昏迷过去，完全就是靠意志支撑着。不过疼痛本就是一种完全可忽略的神经反射，川上济对此适应良好。

而且……他要应付的人还剩一个呢。

川上济悄悄打量不远处一直看戏的小泉红子……也不是一直看戏，在他折磨蜘蛛折磨到一半时，小泉红子就开始兴致缺缺了，转而开始刷手机。

川上济轻咳一声，吸引对方注意。

“打扰了，魔女小姐。很抱歉耽误了您的时间。”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直截了当地进入主题，

“您想从我这个异世之人的身上……获得什么呢？”

…………

川上济把蜘蛛拖到自己的面包车上。

他能把现场收拾得天衣无缝，但幻术带来的后遗症太强了，以至于蜘蛛的血迹滴滴答答地把灰发青年的行动轨迹描绘出来。好在c城歌剧院今天除了蜘蛛外没什么档次。

在车上躺尸了半分钟，灰发青年给蜘蛛打了针解药。针对视觉的药物用久了是有后遗症的，搞不好会对视力带来不可逆的损伤。

紧接着，川上济翻出自己的手提电脑，打开。

并点进那款设计得十分操蛋的的游戏我的社畜生活暗黑版】

他一直表现得对这款游戏毫无兴趣，还刻意诱导疯帽匠这个游戏里的信息是留给卧底的。并借助心理暗示，规避后者对自己真实想法的探测。

在觉醒系统后，川上济处于绝对的劣势。

一举一动可被探查，一呼一吸可被监测，甚至表层的想法和情绪都能被时时刻刻地洞悉。

真的是……

太可怕了。

哪怕系统真的对他抱有纯粹的善意，也太可怕了。更别提，根本不会有纯粹的善意。

灰发青年一直竭尽所能地把忌惮和顾虑压在心底。并逐渐展现自己对mad hatter】的“依赖”，以及“信任”。甚至通过完成所谓的任务，体现出自己可被“策反”的价值。

可事实上……他怎么可能去依赖信任任何存在啊。

好在，小泉红子的魔法提供了转机。

魔法可以隔绝系统的探测。虽然川上济觉得用“魔法”形容十分奇怪。他更相信这些神秘测的家伙掌握的只不过是目前科技无法解析的力量。

在和魔女的交易中，川上济得到了一沓能隔绝系统的护身符，触发后能维持差不多一小时。目前蜘蛛身上还有一张处于触发状态的护身符。

游戏加载完毕，川上济将其点开。

一如既往粗糙又颜色暗澹的ui界面映入视野。但若放大图片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在细枝末节的笔触里，带着不合时宜的颜色。

亮红，明黄，嫩绿……虽因过于微小难以察觉，但依旧和灰暗的主色调格格不入。

格格不入，必有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