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

太阳刚刚西斜，乌拉城里就有爆竹声响起，稀稀拉拉，像计划好的一样，从东到西，又从南到北，从北到南，又从西到东，半大孩子成群结队地走街窜巷，招猫逗狗，一路嬉笑。

各种拜年的声音也渐渐多起来。

和城里的热闹场景相比，都蔚府里静悄悄的，秦川普端坐中军账，右手拿着一本孙子兵法，正在慢慢地品读。两边站着十几个将校头领。

“都蔚，叛军已经到了三里口，还有一门土炮，咱们是否出兵迎敌？”郭校尉问道。

“队伍可集结完毕？”

“三营十二标一共一千二百人全都准备齐全。”郭校尉答道。

“嗯，好，既然他们不怕死，咱们就给他们一个瓮中捉鳖，郭校尉，王校尉你二人分别率领你们营埋伏在城外十里的张家驿，等到他们进入包围圈的时候，先给他来一个万箭穿心，弓箭射击，每人三轮，这样，他们就会损失过半，远程攻击过后，就立即和他们短兵相接，一鼓作气，消灭他们。”秦川谱淡定地说道。

秦川普四十多岁，满脸的络腮胡子，他喜欢纸上谈兵，布阵设防，唯一的一次领兵作战就是上山剿匪，山匪听到官兵到来，都偷偷的跑了，这让他以为，自己的声名威望很高，如同真正的军神一样。

他觉得自己只需要稳坐军中帐，欲筹帷幄即可。

秦川普又补充道：“不按军令执行者，按叛军罪名处理，格杀勿论。”

他语气坚定，不容有人反驳。

郭校尉是三个营长官里年龄最大的，他是去年才调到这里的，对于秦都尉这种不按实际情况，而瞎指挥，到时候恐怕是要遭殃，两军对垒，瞬息万变，哪里能够一切都是想当然的。

“都蔚，如果叛军对我军实现反包围怎么办？”

秦川普一扇胡子怒道：“笨蛋，他们包围你们，你们可以射王都蔚后面的人，让王都蔚射你们身后的人吗，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可是。”

“可是什么？快点下去准备埋伏，咱们给他们演一出十面埋伏，哈哈哈。”

王校尉非常了解秦都尉，接到命令，连一句反驳的话都不敢说，领着两名副校尉出门而去。

秦川普等到郭王校尉出去，对一全身重甲的人说道：“马校尉，你率领你们骑兵守在埋伏圈的后面，如果叛军冲出包围圈，就轮到你们骑兵了，记住，你们骑兵的最大优势就是连成一体，快速冲击，切不可分开，一旦分开，冲击力度将会大打折扣，咱们一定要打出骑兵团的气势，让敌人闻风丧胆。”

“是，末将领命。”

马校尉嘴上答应，心里暗道：“五十匹马的骑兵团还想打出气势，简直是痴人说梦。”

秦川普对屋里剩下的最后一人吩咐道：“侯将军，炮台就要交给你了，你的责任重大啊，切不可让本将军失望啊。”

“将军，咱们的炮长时间不用，已经锈掉了，弹药也是潮湿严重，点不着了。”

秦川普一拍桌子，怒道：“这你和我说什么，你是负责炮台的，打不出去炮不是你的事吗，和我说，有个屁用，反正你打不出炮，你就是朝廷的罪人，下去，下去，快去吧。”

候校尉不敢吱声，只好退出去，全城只有八门炮，一门都不好使，候校尉就算是用嘴吹，都不能让炮弹打出去，如何城防。

今夜的星星格外明亮，北斗勺子，南斗簸箕，指明星更亮，忽然一道道的流星划过天际，向东南方向飞去。

圣公这里的每个人的右胳膊上都系着蓝色的布条，这是三山聚会之后统一的标志。

张重九走在火凤凰身边。

“凤凰快看，流星，真好看。”张重九欢乐的喊道，他今夜是兴奋的，因为他要把乌拉城踩到脚底下，这个行动，对自己来说，算是又近了一步。他在控制着兴奋，他老爹经常告诉他，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他一路无话，使他的身体微微有些颤抖。

火凤凰以为他是被吓的，一直攥着他的手，给他心理安慰。直到听见他喊看流星，火凤凰的心才宽慰不少，他不是那么害怕了。

火凤凰看到流星之后，她反而害怕了，她听说一颗星星代表一个人，如果有星星划过，就说明有人要死了，今夜一定有人会死，但是不知道会是谁，这种不确定的结果更是让人心焦。

她怕是自己，她怕是张重九，她不想死，也不想张重九死。

她扭头宠溺地看着张重九微笑道：“傻子，流星有什么可看的，哪天都会有，姐都看够了。”

张重九盯着她美丽的大眼睛，专注的说道：“我知道流星啥意思，所以，咱们都得活着，咱们还要生一堆孩子呢。答应我，要保护好自己。”

火凤凰突然有些想哭，抱住张重九的胳膊说道：“你从来都没有问过我的真名，万一我死了，你给我立碑，都不知道写啥。”

“呸呸，不说丧气话，我现在不想知道你的真名，等咱们打进城里，你主动告诉我好不好。”

“不好，我现在就要告诉你，我叫，呜呜。”火凤凰的嘴被张重九给堵住了，使得她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前头圣公给稍过话，一个一个传下去，前边张家驿那里有军队埋伏，大家都不要发出动静，离张家驿二里的地方整军。

大伙都明白，这是要用炮轰了。

车轱辘压着雪，咯吱咯吱直响，拉车的马浑身湿漉漉的，鼻孔里喷出的白气有二尺长，土炮被擦拭的锃明瓦亮，被星星照的发出幽暗的光。

三山的人心里都不再害怕，只要有这个大家伙，将是他们最大的依仗。

吱扭扭的动静惊起片片飞鸟，一群麻雀唧唧远走，圣公他们都敞开了大衣，露出里面薄薄的棉袄。

王二圣手里拿着一柄长刀，雄赳赳气昂昂，山鸡等人也是兵刃在手。前边就是张家驿了，王二圣突然举起右手，大家伙齐齐停住，王二圣大手一挥，所有人分开两边，让出一条通道，接着就见一匹大马拉着土炮悠悠前行。

车上的炮弹咕噜噜，叮叮当，欢声歌唱。

今夜，注定是不平静的，乌拉城里的爆竹声更加的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