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重九回到自己的屋子，扁担就守在门外。

“扁担啊，你回去睡吧，我这里不用人站岗。”张重九对扁担非常的执着为自己守门表示无奈。

“咦，不行咧，你现在是九公大当家的，咋就能没有个看门的。我不困，你自去睡。不用管我。”扁担固执的说道。

每次张重九让他回去，他都是这样的说，张重九也没办法，喊道：“要不你也进来咱俩一起睡，外面太冷了，冻坏了。”

“咦，不冷，只要吃饱饭，我就不冷，在家的时候，没有饭吃，就算是在屋里，也冷，身子不冷了，心里冷。”

扁担越说，声音越小，张重九能体会到扁担的心情，他刚开始到乌拉城打拼的时候，他也被饿过，也有几天吃不上一顿饱饭的时候，那种滋味，就是张重九最原始的动力。

张重九劝不动扁担，只好作罢，在屋子里转了两圈，一片愁云就爬上了心头。

两个月前，每天这时候，还有心思想想和杜迎春，凤凰的地火勾魂的活动，两个月后的现在，他已经没有时间去想那些事，刚才开会的时候，大云告诉他，山里的粮食最多能维持十天，而且大雪封山，粮食也运不上来。得想办法。

张重九现在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当年圣公管山的时候，一直做的都是没本的买卖，那时候他们是真正的土匪，胡子，自从张重九来到这里，他不想做以前的事，他的理想不是当胡子，他要光明正大的领着这些人打天下。

他把理想想的太理想，忽略了实际的情况，从黑旋风那里抢来的粮食和钱财，再加上自己拿回来的四千钱，除去例钱，现在也剩的不多。

现在的燃眉之急是想办法怎么来养活这么多的人。

凤凰山现在一共三百二十六人。他围着煤油灯转了几圈，也想不出办法，他没有什么办法能堵住这三百二十六张嘴。他狠狠的把拳头砸在大腿上，一声长叹：“还是不行啊。”

外面的北风刮得呜呜直响，让人心烦，忽然，门外有人说话。

“你是谁？你找谁？”是扁担的声音。

“让张重九出来见我，他见了我，就知道我是谁了。”一个苍桑的声音说道。

听声音很熟，张重九呼的一下想起来，是楚立群。老楚来了。

张重九正在心烦，终于来了一个老朋友，心里稍微高兴点，飞快的跑出去迎接。

“叔，你咋来了？想死我了。”

楚立群腰板挺直，但是依然掩饰不住那份苍老，脸上的皱纹越来越多，眼睛腿也折了一条。

“想我为啥不去看看，竟耍嘴。”楚立群逗他说道。

张重九一摇头，叹口气道：“一言难尽啊，叔，进来，快进来，咱们屋里说。”把楚立群拉进屋里，又对扁担说道：“扁担，去看看有什么好吃的，拿来点，这是我叔。”

扁担点头离去，张重九把楚立群让座到椅子上，傻笑着盯着楚立群看，也不说话。

“咋，见了我，没话说吧。”楚立群先开口说道。

“没有啊，我只是在感叹，我还能见到您，如果，如果去年的事，唉，不说了，叔啊，你差点就见不到我了。”

楚立群等到张重九唏嘘过后，才开口道：“我来，是有几个事要跟你交代一下，而且，桂花还给你捎来了一封信。”

楚立群把一个黄色的信封从怀里掏出来递给他。

张重九接过信，放到桌子上，正襟危坐道：“其实，说起来，你还算是我半个师父，我把你教给我的刀法教给了大云和双喜，不然这次的难，就过不去，说到底，我要感谢你。”说完给楚立群跪下磕了一个头。

楚立群也不阻止，欣然的接受了张重九的磕头，他见张重九要站起来，说道：“慢着，先跪着，我有事要说，省得你还得跪下。麻烦。”

张重九一怔，还有什么事能让我跪下，但是他也听话，没动，就跪在那听楚立群说什么。

扁担从外面端着一碗疙瘩汤进来，见到张重九在跪着，吓得也噗通跪下，哆嗦着说道：“咦，九公，这是咋了，地上凉唉。”

张重九回头瞅他也跪着，接过疙瘩汤说道：“你怎么也跪下了，起来，这是我叔，我跪着应该的。”

扁担一摸后脑勺，尴尬的说道：“我见大当家的跪着，我就跪着，我不能站着。”

张重九笑骂道：“憨货。”心里却是高兴，能有一个这么崇拜自己的人，他想都没想过。

楚立群看看扁担，说道：“既然你也跪了我，那么我就给你一份机缘，跪着听吧。”

扁担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心里暗想，怎么这一跪，这老头还能给自己点赏钱，先不管了，既然是当家的叔，跪一下也不亏，想到这里，就乖乖的低着头，老实的跪着。

“孔雀是我亲闺女。”楚立群慢慢说道。

张重九惊的一下从地上站起来：“什么？”

“跪下。”楚立群喊道。

张重九就乖乖的跪下。

“是我对不起她们娘两，我把她们娘两留在这里，让她们吃了不少的苦，我想认她，她不同意。”楚立群边说边哭起来。

张重九跪着向前挪出两步，又退回来。

“我见过金枝了，长的像你多一些，我有些生气，我的外孙女应该像她妈妈多些的，那样，只要我看到金枝，就能想起孔雀了，她不认我，我没办法。只能偷偷的看着她，听到你们出事，我去守备府看了，没发现孔雀，我就高兴了，可是没想到，她会为了你，死在了那里，她死的不值得，你知道吗，她死的不值得，你为什么还活着？啊，你为什么活着？”楚立群有些发疯似得喊起来，张重九知道他这是在发泄情绪，一会就会好的，不然他不回来这里。

“呜呜呜，孔雀的命苦啊，呜呜。”

“我把迎春接过来一起住，这样金枝就能在我身边了，今后，我不允许我的亲人在我之前死去，我老了，我不想再闹了，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到头来，其实都是虚妄，什么争名夺利，都是虚无，到了，还是要享受天伦之乐的，你懂我说的吗？”

张重九不全懂，只懂一点点。点头应是。

“迎春？”

“我认她当我的闺女，以后，她就是金枝的亲妈，要和我住一起的。”

“那我娘？”

“她在桂花那里，不习惯呆在我这里。”

“哦，嘘。”张重九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他还真怕把老娘自己一个人丢在家里。

“你的想法，我知道，只是这打打杀杀终究不是办法，天下虽然是打出来的，但是你什么都不会，就我教你的那点皮毛刀法，出去就是个死。”

对于楚立群这么说，张重九深有感触，换做昨天之前，他都不服，今天，见过便猛的能力，让他不得不服，所以，张重九点头称是。

“叔，那….”

“嗯，怎么还叫叔？”楚立群眉毛一横，说道。

“哦，师父。”

“不对。”

“爹。”

“好女婿啊，一个女婿半个儿，我的这点家底也不能带到棺材里去，就全都给了你吧。”说着，威严的做好喊道：“我说，你听，记在心里，切不可忘记，咱们的门派叫心意门从祖师爷那里传到我这里已经有七代了，你是第八代，心意门收徒极其严格，没有天赋，不收，心术不正不收，没有报复理想，不收。每代都是单传，但也有例外，如果碰到资质特别好的，也会有两个或三个传人，三个已是极数，不可再多。听明白了吗？”

张重九连连点头，道：“明白，明白，孩儿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