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广州风和日丽,自从当初程知节平定蛮族叛乱后,农业学府与医舍便在广州这边开始扎根下来。
也许因为在这里的生存环境,比北方要来得恶劣的多,所以农业学府教授百姓耕种田地,以及医舍医者进行治病救人,这让他们更容易受到当地百姓的接受。
甚至这些年耕耘下来,已经形成了属于自己的独特地位。
此刻若望向广州之外,整个广州最是常见的,便是三样耕种的作物。
一种是甘蔗,一种是红茶,还有一种自然就是水稻了。
是的,广州已经有了一定规模的水稻,甚至还是占城稻。
当初袁客师所在从真腊那边弄来的占城稻,自己尝试在广州这边种植,能有个一年两收的成果,实际上若不是地力跟不上了,一年三收也不是做不到。
即使如此,这种东西的出现也让袁客师感到惊喜。
在离开广州之前把种子带到高陵学府,现在依旧在学府中培养,想尝试在北方种植。
这成果是有的,不过,李泰觉得现在小麦还能支撑不断上涨的人口,所以这东西现在更多的还只是进行实验种植,将其改造培养更适合北方地区进行耕种。
同时也积累种子,毕竟袁客师带回去的种子才多少,想要大规模的培养终究需要时间。
此刻,一個年轻人正在田地中辛勤劳作,因为气候原因,哪怕是现在是将过年的时节,但也能收割到一波稻谷。
广州这边虽算一年三熟,但粮食也不能说是多得吃不完。
因为还要跟南方蛮族交易,蛮族虽已经逐渐汉化,也开始过起半农耕半狩猎的生活。
但是他们只要还没完全汉化,那他们的耕种技术大概就是撒把种子,看天吃饭的程度。
当然,也许正是因为他们这种粗糙的耕种技术,所以这些南方蛮族已经逐渐成为熟蛮。
他们懂得汉话,说得汉语,甚至已有耕种习惯,但还是在各种不同的山间盆地窝着。
“六公子,今日真辛苦你了!”一个颇是中正沉稳,但依旧年轻的声音响起。
“王景贤,你莫要客气,今日就当做活动筋骨了!”冯智玳此刻倒笑呵呵道,
“而且你让我过来割稻,说实话看着这些稻谷被自己收割,倒有种丰收的感觉!”
“六公子能习惯便好!”王志方听到冯智玳的话,笑着道,“我已经给六公子带了便服,等到学院里沐浴后,一起吃我们学府特制的茶点!”
“我可不能错过!”冯智玳看着王志方道,“你们学府最好的地方,便是这时刻都有准备的热水,说实话,就算我家府邸都未必能准备得如此充沛。”
王志方说道:“这多少还是托了魏王的福气,在清远勘测到一座小煤矿。
魏王便在上几批派遣过来的学员与教员中带了不少工匠,在当地修建了个小煤窑。
这煤窑太小,供应整个广州做不到,但供应农业学府一家煤炭用度,还是绰绰有余的!”
听到这话,冯智玳也能感受着王志方言语之中的自豪之感。
说实话珠江三角州,就算在古代生产力比较落后,但这里依旧发展得很不错。
从广州这个州很不一样,大唐对岭南道其他州都是被贬的官员才会来这里。
但只有广州那是只有官员升迁会被派遣到这里来,从这里就能看出实际上广州的重要。
当然,对李泰来说,自然看不上广州的这点生产,甚至李泰还嫌弃广州的生产力差劲呢。
但李泰非常清楚,如果将来干掉高句丽,华夏人口积蓄足够,想要进行全面开发东南亚,甚至开发海洋利益,那广州就是整个计划的最重要支点!
所以广州这边的农业学府,不论是来信还是其他什么政策,只要李泰觉得能够让广州农业学府得到提升的都马上执行下去。
当然因为距离,再加上各种各样的原因,一般上也只是每年派遣学生去农业学府时,一起都给办理了。
毕竟每次只是一个人两个人的去广州成本实在太高了,而且人在路上也很容易出各种各样的事情没了。
如果连一个知会的人都没有,说句严重一点的,深山老林被狼叼走了不让人知道。
所以还是每次派遣学员去广州的时候,顺路进行集体活动的好。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出现了各种水土不服的不良反应,多一些人在身边至少不会全躺下了了,有人照顾恢复起来也快多了。
很快,冯智玳沐浴更衣后,与王志方一起坐在庭院中享受这一片宁静。
而两人面前有着香气浓郁的红茶,作为配料的蔗糖,以及简简单单的萝卜糕。
冯智玳一边吃着茶点,一边道,“这都快过年了,学院里面可是否有缺少什么。
若有的话,王景贤你也莫要客气,知会我一声,定然给你准备得充足。”
“某在这里代学院师生谢过,但农业学府的情况想来你也知晓,还真不缺少东西,甚至每年那些蛮族每年过年时,还会送不少东西过来的!”王志方开口道,
“说实话除了春秋两季,实在是高温多雨,否则这地方倒是养老的好去处。”
冯智玳看着王志方自得其乐的从容姿态,倒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因为在生活物资上,农业学府这里是真的不缺少,或许某种程度上来说,整个广州也越来越依赖农业学府。
依赖农业学府的教师传授当地的百姓知识,依赖农业学府的学生传播的耕种方法,依赖医舍之中走出的医行走,翻越千山万水不分民族的救助伤员。
很多部落或为了明年的耕种,或为了感谢医行走的救助,每到年关时都会拿出自己这一年收获中的精品千里迢迢向农业学府送过来。
为得就是希望明年时农业学府不要忘记自己,或者不要忘记自己的部落。
而别得不用说,单是袁客师留下来的在这时代最适合广州当地的节气日历,更被当地种田的百姓奉为耕种宝典,毕竟广州这边的气候跟广州以南的气候几乎是截然不同的。
而拥有了属于自己的耕种节气,广州的耕种也算是有了精耕细作的基础。
而对广州的农业学府学员来说,在这里最难忍受的既不是这里大拇指大小的蚊子,也不是拳头大小还会飞的蟑螂,更不是令人湿热难忍的气候,而是思乡。
尤其是每到过年时,每位老师或者学生都会无与伦比的思乡。
所有来到广州这边的学员,必须要待满三年的时间。
三年后便可以回家,当然如果愿意留下来的人,那自然是会受到很大的优待。
别人不说,就看看王志方,一个还三十不到的青年,成为了农业学府的院长,就是因为他就是选择留守广州的人。
基本上,三年时间会成为一道坎,每年过来的学员已经逐渐增加到了一千人,但每当要回去时,其中的九百九十人会选择回家,选择守在广州的真的太少了。
毕竟哪怕自己在广州这边发展得再好,但自己终归还是要回家的。
从农业学府出来的他们,回家后不论去李泰手下的哪一个体系,都是抢着要的人才。
冯智戴与王志方两人吃完了茶点,冯智戴便是告辞,回到了冯府中。
这时候的冯智戴则是第一时间去书房见此刻已有稀疏白发的冯盎。
“回来了?”冯盎的语气中不见了当初的中气十足,但却依旧沉稳的令人心安。
“见过父亲!”冯智玳看着冯盎倒是乖乖的站立起来,等待着冯盎的训话。
“与王志方相处得如何?”冯盎仿佛漫不经心的对着冯智玳询问道。
冯智玳非常清楚,自己的父亲对农业学府相当重视。
自己原本身为冯家的六公子,是不可能干得出割稻谷这种活的。
是冯盎让自己跟王志方结交,所以农业学府干活时,自己偶尔也会去搭把手。
“还是那样子,农业学府多有思乡之情!”冯智戴对冯盎回答道,
“到了明年,怕又会有一大批人回北方吧!这种事情早习惯了,每年来了走,走了来的!”
冯盎听到冯智玳的话,沉默了一会儿,却是断言道:
“这魏王到底是谋划深远,我这岭南王的位置,想传承下去怕是不太容易了!”
“父亲?!”冯智玳听到冯盎的话,却带着几分茫然。
说实话,这自己冯家在这岭南道可谓是天高皇帝远,只要冯家不主动的交权,就算大唐难道还能来打自己冯家不成!
冯智玳有几分不理解,甚至冯智玳感觉这些年自己的生活已经越来越好了。
在冯盎没去长安前,自己家虽然是岭南道的土霸王,但也就是思考着皇帝的金锄头级别的消费。
但随着归顺大唐,双方商贸流通,尤其农业学府到来后,能明显感受到整个广州都进入到一种快速发展中。
但冯智玳没有想到,就在自己的冯家如日中天的时候,自己父亲会有如此感慨!
冯盎看着冯智玳的迷茫,以及几分不甘心,倒也从容说道:
“自从当初一众南蛮反叛,虽然多少也是我为了避免被圣人扣留而有所推动。
但我也有两个没想到,一是没想到朝廷的士卒来得这般快速,程知节从乱到治也不过只是过去一年的时间,便让整个岭南道平息了下来。
至于另外一个没想到就是魏王了!”
“魏王?”冯智玳听到冯盎的话,略带着几分不理解道,
“魏王当初还是一个稚童吧,此人又有什么惊世之举?如何会让阿耶您赶到惊愕!”
“稚童……”冯盎苦笑了一下说道,“这所谓的稚童,便这般波澜不惊的布局广州。
不声不响之间,用这农业学府、农学社以及医舍的配置夺取了广州之地的民心啊!
将来朝廷只要派遣一个农业学府派系的人过来,广州之地对他而言怕也没什么秘密!”
冯智玳听到了这话,不由站起来说道,“若如此,父亲您居然还要我接近农业学府,应当第一时间将农业学府从岭南道铲除才是啊!”
“蠢!”冯盎不由狠狠拍了拍冯智玳的脑袋道,“除了打打打杀杀杀,你还知道什么。
也不看看人家魏王,才十岁便是从容布局,兵不血刃的谋取了广州。
当初他看准南蛮闹事的机会,把农业学府安插了进来,接着又许我重利,不论是甘蔗生产的蔗糖,还是茶叶,都是魏王手把手的让我参与了进来。
若我们翻脸,挡不挡得住大唐不说,这两样我们冯府的根基产业怕就是要断了。
除了卖给北方,我们还能把这些卖给谁,你打算断了多少人的生计!
同时我只要想要让这两样产业增加,那我就必须要容忍农业学府对我们广州的扩张。
这不仅是因为这是魏王在广州的代表,而且农业学府的农耕技术是这两样产业的关键。
农业学府就这么跟我们冯府就这么捆绑起来。”
“从那么多年开始,魏王便是算计到了这一种地步了吗?!”冯智玳有些难以置信。
“比老子老子比不过,比儿子儿子差一截!”冯盎看着冯智玳,无奈道:
“就算你跟你的兄弟们加起来,只要有魏王一半的算计,能让人心甘情愿的钻套,那岭南王说不定还能再传承一代。
但现在还是别想了,跟农业学府打好关系,如果将来太子登基还有说法,说不定还能把农业学府给捞过来。
但要魏王登基,老老实实守着那两条财路,做个土财主吧!”
“阿耶,您是不是太高看了魏王,广州与大唐相隔岂止是千里,我们只要不谋反,只是行格局之实的话,朝廷也不可能派遣重兵过来围剿我们啊。
魏王就算再是深谋远虑,难道还能从千里之外过来打我们吗!”反冯智玳有些不理解!
就在这时候,有仆人来到门口,便大声叫起来,
“国公,国公!很大很大的船只,而且是一支水师舰队,不知道是不是要进攻广州啊!”
“什么!”冯盎脸色一变,虽年岁已高却也不见畏惧,开口说道:“带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