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若晨再次出现在梦境里时,王晓已经不哭了。
她抱着那个鼓,看向萧若晨。这一次,眼里不再是迷茫,只余下坚定。
是被心中风暴洗刷后的坚定,漂亮极了。
萧若晨保证,她从来没有见过比此刻王晓的眼睛更漂亮的眼了。
王晓缓缓开口,带着得体的笑。
“不怕您笑话,我的确是后悔了。我这一生都是糊涂的,唯一清楚的也就是刚刚才搞懂的,我对姐姐的感情了。”
“说出来也的确有一点羞耻。我已经肯定了,我愿意和姐姐一同死去。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后悔。”
“晓晓……”
“姐姐,陪在我身边吧!就算只剩下很短的时间,我们也可以去人间、去山谷、去海边……”
萧若晨自打看到王晓那时的眼神就料到会是这种结果了,那绝对不是,可以放下的眼神。
“好啊,我先把王星塞回去吧!”
“多谢您。”
“不,不用谢。”虽说的确挺麻烦的。
接下来的事就顺利多了,萧若晨成功解开了封印。
小道观里凭空出现一个瘦弱的陌生女子,魏时岸镇定地拿出食物接待了她。
“哟,不害怕啊。”
“怎么会?师傅早就猜到她是被困在石像中的神婆了。放心吧,晓晨。只要上好贡,咱们就不会出事儿的。”
萧若晨:你就装吧!
嘴上却不得不应付他,“还是师傅想的周到。”
王星看着萧若晨笑了,“原来,你有这么多人陪伴啊。”
“嗯。”萧若晨最不会搭这种话。
“对了,我们要走了。”
“现在?”
“对,就现在。”
“行吧!再见。”毕竟她们时间宝贵,想要看的东西还那么多。
“恩公,我和晓晓商量过了,决定把这个送给你。”
萧若晨接过王晓递过来的一块石头。
“这是什么?”
王星摇头,“我们也不清楚,但它的确是王家至宝。因为感念您的大恩,我们姐妹俩人将行就木也没有什么可以送给您的了,希望您不要嫌弃。”
“不不不,我挺喜欢。很漂亮的石头呢!”
明明是块普通石头,却闪烁着宝石的光芒……
就这样,萧若晨送走了王星和王晓。其实萧若晨不仅对王星生了怜惜,对王晓也有。
因为她们,都是很好很好的孩子……
倘若一个人天生麻木不仁,或者对于情感一窍不通,那么他大概会避免很多伤害……
人有多容易被所谓‘情感’绊住,连萧若晨这个迟钝至极的木头都切身体会。
感受到的越多、得到的欢愉越多,就陷的越深。
这是天然就有的羁绊……
因为真的有了情,所以才难以抉择。
灰衫人是这样、王晓也是这样、萧若晨更是如此。
怎么可能轻易放下?
从他们接受了‘情’开始,就已经进入了一个永远没有出口的洞穴。
灰衫人放不下仇恨是因为弟弟;王晓做不出决择是因为姐姐;压在萧若晨心中的是惨死的族人。
向善系统故意把灰衫人和王晓往萧若晨面前抛,的确有着很强的目的性啊。
是在开导她吗?不,适得其反也说不定。
灰衫人根本放不下自己的弟弟,王晓也根本没有放下王星。
【宿主。】
陶铁开口,却只是喊了一下萧若晨。
“怎么了?”
【没什么,突然想起来你心上一直压着很重的东西。】
“是啊。”
她也曾和王晓一样动摇,可最终还是,放不下。
【宿主,我一直很想知道。你为什么想要修魔?】
为什么?那里有为什么?因为她一直都不清楚究竟什么才是‘道’!
萧若晨自小修‘道’,很快就成了他人口中的天才,也因此,道带给了她许多骄傲。
她的身边都是求真问道的道士,她不假思索,便以为自己便是常态。
可伤她族人、夺她根骨的也是道修,他们冠冕堂皇的‘道’,让萧若晨很恶心。
‘道’原来能被这么用,这让萧若晨很不舒服。
【可你终究修不了魔。你很善良,我知道的。】
这是在暗示萧若晨,选择修魔后,她就会变成王星。
“永远也强不起来吗?呵~”
萧若晨现在就陷在这里。
修道不愿,入魔不强。
说实话,萧若晨的年岁加起来就和陶铁一样大。当然,这种事陶铁没有跟萧若晨提起过。
陶铁总是把自己称为‘幼崽’是想提醒萧若晨,她自己也还是小孩儿。
迷茫的小孩儿总是需要大人的引导,如果可以,陶铁愿意为了她短暂地做一次大人。
【明明你那么喜欢剑,也喜欢符、术、阵、练丹,这不就够了吗?难道它们不是道?】
【你喜欢研究的这些东西,不就是你自己的道。不要再想那些恶人了,他们走过的肮脏的道根本不算什么。】
【他们自有他们的龌龊,你只管自己的路就行了。你明明、明明舍不下术法、放不下剑的,喜欢就有那么难说出口吗?】
【你迟迟不结金丹,为什么?那个问题很难回答吗?不就是道!你学了那么久、练了那么久、喜欢了那么久的东西怎么能只因为几个烂人就放弃!】
陶铁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萧若晨却低头不语。
陶铁有一些不好的预感,但他不会后悔。终于让它体验了一把当‘哥’的感觉了。
对啊,一直都很简单的,她只是想修道练剑而已……
在她想到这里的一瞬间,金光忽至。
肃目而温柔,萧若晨也终于不再害怕,她就那样说了。
在她语落的那一瞬间,金光融进了她的体内。
【哇!怎么样了?怎么样了?】
萧若晨故作高冷,“没怎么样,元婴了而已。”
她细细感受着丹田中的婴孩儿,那就是她的道,她追求、喜爱的道。
【不错嘛,居然还能跨境。】
“嗯,谢谢你,铁子哥。”
【嘿,也是你自己想通的啦。】
“嗯。”
萧若晨本来是不想哭的,可随着金光逐渐融在她体内,萧若晨渐渐感受到了一股心痛。
密密麻麻的,萧若晨有些喘不过气了。
【喂,也不用哭的这么厉害吧?】
我,哭了吗?为什么?
下一刻,令她满面的泪水答案就出现在了脑子里。
她抬脚,一步一步地走近还在鼾睡的魏时岸。
萧若晨听见,自己在喊‘长乘’。
一声又一声,无限深情。
“小晨,我在。”
没有任何预兆,萧若晨突然扑到魏时岸怀里。
“我知道,我知道……”
话还没说完,她就哭了起来。
魏时岸揽住她的背,一点一点给她顺气儿。
“我就知道,小晨可以做到。”
“你个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