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交十天的工钱,”老太太曹氏忽然想到什么,不客气伸出手。
大有一副你若是不给,咱就不同意的态度。
张叔脸上笑顿时僵住。
宋锦音眼转转一圈,匪夷所思的看了一眼这个老太太。
老太太一眼都没瞧他们俩,哼了一声,“你可知道家里少个人干活,我这个老婆子得操心多少,没得商量。”
早知道老太太曹氏是这样不可理喻的人,然而遇上一次,张叔每每还是被气到。
“哪有这样的规矩,顶天也就一天一结,”张叔气愤道。
“规矩人定的,老太太我就是宋家的规矩,”老太太不客气道。
这么多年以来,她靠着大儿子宋振兴,吃喝拉撒,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没有过什么不顺心。
再说待她拿到退亲的银子,那又是一笔账。
她日子好过的很咧。
这个老东西。
宋锦音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
她沉了沉呼吸,给张叔使一个眼神,“你且答应吧。”
意思是,到时候从我工钱里扣。
张叔懂她的意思,却是十分不爽,咬牙道,“老太太,这一吊钱你可拿好了。”
老太太曹氏见钱眼开,抱着银子扭头就进自个屋里。
连几句客气话都不给。
宋锦音无奈,“张叔我送你出去吧。”
这老太太不要教养脸面,她可不会不要。
张叔摇摇头,“音宝,你奶奶越发过分了,记住,你手里的,可不能让她知道。”
他又一次叮嘱。
宋锦音又不是傻子,她翻了个白眼,“我可不会在那老东西手里吃亏。”
她直直骂道,当真是气的一点情面都不给。
张叔这会也懒得教育小姑娘要尊重长辈了。
他点点头,“行,那我先回去了。”
宋锦音抬脚进院子,各自五六米的距离,都能听到老东西时不时得意的笑声。
她冷着脸进灶房做饭。
她必须得做,若是她不做,还得她爹娘做。
老太太不知道怎么了,最近越发刻薄了。
像是不把他们家当人看。
爹娘只能忍着,他们只觉得日子过不好怪自己没用。
宋锦音说了几句,这样下去还不如分家。
爹爹宋振兴却是坚决摇头,主动分家是大不孝。
这是老太太从小跟他说的。
宋锦音每次要被气死。
气煞我也。
宋锦音悄悄从空间里拿出一包白色无味粉末。
话说老太太曹氏,她那是的确高兴。
正跟小儿子在房间里吃糟卤鸡腿,就买了两个,一人一个。
家里是不能见油水的,只能自己补补。
“娘,买少了,”小儿子宋振成啃着鸡腿道。
老太太曹氏吃的嘴边都是油,瞪他一眼,“有得吃就不错了。”
宋振成三两下就把鸡腿啃完,意犹未尽道,“娘,婚书呢?”
“今日我忙着呢,没进他屋里,”老太太压低声音,“黄沙村呢?”
宋振成轻咳两声,“娘,我也有事,忘了。”
事实上他去找小寡妇诉衷肠去了,不过这话不能说。
说了得挨骂。
“哼,是不是去找那寡妇了,”老太太不高兴。
宋振成也不高兴了,当下拉下脸,“娘,我这不是为了给您弄个大胖孙子回来吗!一天到晚净没事找事。”
说罢,把手中骨头一甩。
这会轮到老太太急了,“娘不是怪你的意思,咱们说好了,把丑丫头婚书处理掉。”
“行了行了,我明天就去,”宋振成忽地伸出手,“娘,给我三吊钱,我明天得弄一身行头,身上的衣服总是不像样。”
“什么衣服要三吊钱,你怕不是拿去赌……”
“你又扯哪跟哪,”宋振成不耐烦打断她的话,今日输了两吊钱,这会还欠着别人的呢。
心情很不好,还非要唠唠叨叨。
“儿啊,三吊钱也太多了!”老太太曹氏道。
“刚刚我都看到了,那死丫头工钱有一吊呢,”宋振成不高兴道,“你到庄上看看,哪个男人四十多了,手里一个铜板都没有,说出去丢死人。”
宋振成越说火越大。
他今晚若是拿不出三吊钱给他们,他也没脸面在清水村混了。
“前几天不是给你三吊钱了吗?”老太太心疼道。
“早花完了,出门哪有不花钱的,”宋振成理直气壮。
他都快被今日输的钱烦死了。
老太太痛心疾首,却是无可奈何,她抬手从头发里拿出一个簪子。
又气又无奈,“你省点用,”说罢转身进里屋。
宋振成愣了一下,看了一眼簪子,眼神深了几分。
“三吊钱,拿去,明天记得去一天黄沙村,”老太太道。
她对唯一的宝贝儿,一点办法没有。
要什么得给什么,否则就要发脾气。
她哪里舍得自个孩子发脾气受罪啊。
“知道了,我今晚不在家吃饭,”宋振成拿着银子,人就跑了。
老太太曹氏心里那个气呀。
真是糟心透了。
搁着吃饭的时候,米汤浓稠了点。
便破口大骂,“一群讨债鬼,家里都要掀不开锅了,净贪嘴,吃不死你们。”
麻批。
宋锦音觉得,她再不分家,她要抑郁了。
这老东西。
“娘,我少喝点就是了,”大儿子宋振兴连忙说道。
老太太曹氏像是找到发泄口,瞪着他骂,“别喝饿死最好,死又不死,净吃干饭。”
“娘,我们有做事,”杨氏忍不住出声。
老太太转过来狠狠刮她一眼,“那两个铜板,有什么用,纳税都不够,你们怎么不死了算了,活着真是浪费粮食。”
“奶奶,我们一家人死了,谁给你做饭种地喂鸡洗衣服?”宋锦音凉凉出声。
她不咸不淡睨老太太一眼,“奶奶,若是没有我爹娘,你只怕比隔壁宋二奶奶还不如,您就知足吧,少生气,多吃饭。”
这是什么话。
老太太曹氏顿时暴跳如雷,“贱皮子,挣了两个铜板反了天是吧,宋振兴,这就是你生的好女儿。”
宋振兴依旧做和事佬。
“我当然是我爹的好女儿,”宋锦音冷冷对上她,气势不落下风,“我们一家人勤劳朴实,哪哪都好,不会像有些人好吃懒做,拿着鸡毛当令箭。”
宋锦音说话毫不客气,她真的受够了。
“气煞我也,”老太太曹氏上气不接下气,恶狠狠指着大儿子宋振兴,“你们这一家今个要把我气死才算数,不孝子……”
“娘,音宝还小,您别跟她计较,”宋振兴急急道。
生怕老太太一口气喘不过来晕死过去。
宋锦音可不怕,她看一眼就知道老太太身子骨英朗的很。
“奶奶,您若是看我们家不顺眼,大可以分……”
“嗷,哎呦,疼死我了,”老太太曹氏忽然捂着肚子大叫。
众人回过神来,人已经进茅房了。
那速度,真让人叹为观止。
接下来就是铺天盖地的放屁声跟臭味。
“哎呦,天杀的,这是怎么回事?”老太太大叫。
宋锦音只觉得滑稽,讽刺的扯了扯嘴角。
“音宝,是不是你……”宋振兴看向女儿,欲言又止。
这两天他腿子舒缓多了,并且音宝捻针的模样,如同一个医者。
医者会配药。
“你胡说什么,”杨氏打断丈夫的话,瞪了一眼他。
宋振兴听着老太太鬼哭狼嚎揪心,看向女儿,“音宝,你奶奶这是怎么?”
宋锦音摊摊手,“爹,我怎知道?肯定是奶奶自个吃错东西,刚刚看到从奶奶屋里丢出来两根鸡腿骨头,许是偷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呗。”
这老东西,不受点教训,她心里气不过。
讲真,她活了两辈子,还没遇上这样的人。
完了还住一块,分不开。
心里要堵死。
“娘,您没事吧,”宋振兴是真的在担心。
在他眼里,老太太是一把屎一把尿拉扯自己长大的亲娘。
生恩养恩大过天。
“哎呦,疼死我了,”老太太曹氏蹲的腿都麻了,这才回来。
宋振兴连忙上前扶。
若是平常,杨氏也会上前扶,许是听了女儿的那一番话,她忽地就懒得动。
当没看到。
宋锦音对于亲娘的举动,很是满意,偷偷拉一下杨氏的手。
“娘,您是不是吃错什么东西?”宋振兴问道。
估计是那个鸡腿有问题,老太太曹氏有苦难言。
在一大家人面前她总是要脸的。
想到这里,她越发不爽,“你闭嘴。”
宋振兴没生气,反而担忧,“娘,去抓点药吧。”
“抓药不要银子啊?”老太太曹氏骂道,这会肚子又疼起来了,“哎呦……”
人已往茅房跑去。
宋锦音:“……”有时候,对亲爹就挺无语。
“爹,奶奶都不觉得严重,您急什么呢。”
杨氏也开口,“孩子爹,你别老上赶这讨骂,孩子大了,看着糟心。”
宋锦音非常同意点头,还是娘亲理解他们做子女的心思。
事实上,子女看着父母被辱骂欺负,心里会很难受。
“振兴,快……”老太太曹氏声音几乎喊不出来,“快来扶我……”
一句话几乎用尽力气。
宋振兴一直关注着,这会连忙杵着拐杖过去。
宋锦音翻了个白眼,没出声。
“娘,”宋振兴眼泪都出来了,“走,咱们去赤脚郎中张叔家找药喝,可不能再拉了,人都虚脱了。”
“你一个瘸子,又背不动人,就不晓得喊郎中过来吗?”老太太曹氏骂道。
言外之意,她不想走路也没力气走。
“奶奶,我月事来了,不舒服,我先回房睡觉了,”一旁一直不出声的宋玉儿忽然开口。
奶奶也不是很疼她,她才懒得管这些事。
宋玉儿回房,二婶钱氏一声不吭也回房。
老太太打了她两顿,她可是记在心里呢。
再者丈夫两天没在家里睡觉,长夜漫漫,可把她委屈到了。
宋锦音一看这仗势。
挑了挑眉,敢情这些破事又落到自个家头上了。
哼。
她进灶房捧一碗热乎乎的米汤,“奶奶,您喝点,喝了胃就舒坦了。”
老太太曹氏也是没力气吵架,拉空的肚子看到米汤。
立即两眼发光,三两下喝完。
浑身立即暖和起来,似乎好了。
宋锦音扯了扯唇,眼中划过一抹冷意,“奶奶,还喝吗!”
“拿走吧,”老太太曹氏摆摆手,那模样如同一只奄了的公鸡。
“奶奶,您早点休息,”宋锦音嗓音甜甜。
总是吵闹落幕了。
杨氏去隔壁屋哄儿子荣宝睡觉。
宋锦音则跟亲爹来另一个屋。
“爹,把汤药喝了,音宝给您行针,”宋锦音拿出金针。
“音宝,你奶奶真的没事?”宋振兴到此刻还关心老太太。
宋锦音真就无语,“爹,您先顾好自个吧,奶奶身体健康,能骂能吃,手里还有银子,您操什么心。”
“就是,”杨氏抬脚进门,也开口,这几日老太太越发挑剔刻薄了。
“咦,你外婆的金针?”杨氏看到丈夫的腿,忽然说道。
宋锦音愣住!
“音宝,外婆把金针给你了?咋不早说,害的你舅舅好找!”杨氏连忙过来拿起细细看。
对,这就是亲娘的金针,连外边的包布的都一样。
宋锦音没有说话。
她脑袋嗡嗡作响。
外婆的?
刚好在她手里。
刚好可以解释很多事情。
似乎冥冥中的诡异安排。
“音宝,什么时候给你?你这孩子,”杨氏恼道。
宋锦音回过神,缓缓解释,“那两年我住外婆家,她教我医术,后面就把金针给我,外婆说了,这套金针是杨家祖传下来。
我太小了,不得拿出来,至少要十六岁,爹爹腿子坏了,我太急了,便提前拿出来。”
杨氏点点头,回想起往事,沉沉道,“倒是我错怪你了,你外婆走得急,什么事都没交代,为娘知道,你外婆医术精湛,只是有一些不得已的原因蜗居于此,不敢暴露,想必,你学了她老人家的医术吧,说来奇怪,你外婆从不让儿女沾染医术,却教了你。”
医术精湛?
宋锦音震惊。
面上却点点头,“外婆教我许多,让我必须藏拙,需十五岁之后才能显露。”
事实上,外婆从未教过原主医术。
大约太笨,又或者不想让她承担太多。
但总而言之。
她以后做什么都有名正言顺的解释。
“你外婆她……”杨氏叹了口气,欲言又止,“不说了,你爹腿子怎么样?”
“还差一味药,腿子目前有慢慢好转,但想恢复好身体,药材不够。”
宋锦音拧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