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很快就恢复了往日的繁华,温度渐渐回暖,在家里窝了两个多月的人们纷纷走出家门,对着邻居、友人作揖恭贺新春。
这是许佑汐自‘雪灾’以来的第一次早朝,朝官们脸都多少带着点喜气。
许佑汐按照惯例,废话不多说,先论功行赏, 再言其它。此次对抗雪灾功劳最大的肯定是禁卫军,给所有士兵记军功,发丰厚的奖金和补休;其它部门依次类推,大家功劳都相差不多,赏得东西也差不多,但都非常丰厚。
接下来,才到第二步。
许佑汐开始让人汇报这次雪灾的波及范围、严重程度, 以及附近城县因为雪灾导致的伤亡人数。
“此次雪灾波及到了大乾整个北边,共有一百三十多个城县百姓受灾。诸位爱卿,锦衣卫从各地收集来的情况你们可都看过了吧,你们觉得此次抗灾哪里做得最好?”
“自然是京做得好。”主动开口的官吏,从各个方面详细分析了京应对雪灾好在哪里,有理有据,“除了京以外,其次的便是平顺府、太原城……”
“嗯。”许佑汐点头,“有些城县没有出现一位百姓因为雪灾无辜牺牲,可有些地方的情况,却是死亡了百来人,失踪了千人,剩下来的幸存者被救下时也都奄奄一息。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局面?”
朝官们知道许佑汐暗示地是距离京比较偏远的一处边陲县城东宁,也正是这次受雪灾影响最大的地方,据说禁卫军带着救援物资赶到的当地时候,整个县城完全成了一片死地。
这件事在雪灾没结束前,就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
东宁县令全家靠着赈灾粮仓里面的粮食捡回了性命,当地百姓不是被饿死就是被冻死,然而雪灾发生之后, 他硬是没有开过一次救济粮仓。
当调查此案的锦衣卫过来质问他,当时为什么不开赈灾仓济民的时候,那位县令还振振有词:“朝廷都没有下令,我一芝麻小官岂敢轻易打赈灾粮仓的主意。”
“你难道看不出来这是雪灾吗?”
县令神情冷漠:“雪灾?雪迟早会停的,哪一年冬天不下雪。这算什么天灾?”
“既然你觉得不算雪灾,你全家为什么吃赈灾粮仓里面的食物!”
县令面不改色:“我好歹也是朝廷命官,有俸禄的,我借粮食应急,日后肯定能还得,可那些贫民连自己的都养不活,难道还指望他们日后还粮吗!”
这位的县令无耻言论被详细记载到了《乾报》,很快,东宁县令在整个大乾臭名昭著起来。
东宁百姓饿死、冻死,想山摘点野果树皮充饥的男人大多都葬身狼腹,母亲拿血肉喂孩子的;甚至在禁卫军抵达的当天,当地出现了饥饿狼群跑下山将村落围住的事情……
雪灾过后,东宁的百姓几乎死绝了,可东宁的赈灾粮仓里还有大量余粮,这多讽刺啊。
东宁县令被压到大理寺审判之后, 毫无疑问,秋后问斩;亲戚因为受他的牵连, 后辈五代之内禁考科举;妻儿流放。地牢的狱卒从不给他饭吃,怕他提前饿死,几个人扒住他灌泔水。这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可哪有人愿意站出来给他主持正义?
除了东宁县令本人以外,许佑汐将朝中和这位县令调任相关的所有吏部官员全部降职,吏部尚书虞叹因此事连续三年俸禄减半。
更是给吏部立下了规矩,但凡能力不够的人,即便状元出身,依旧不予官职。否则为官不仁造大祸者,吏部相关官吏同样需要问责。
随着许佑汐的问题问出来,朝官以此发表了各自的意见,整合下来大多都是差不多的意思。
经过这次雪灾明显可以看得出来,越是富裕的地方,百姓受到雪灾的影响往往越小;越是贫苦地区,情况大多都很糟糕。
许佑汐整理下朝官的发言,最后总结道:“朝廷得建立大乾完整的天灾应急机制,鲍长年这事你得负责起来。将大乾天灾具体分为几类,一旦爆发大范围天灾,根据天灾的种类,朝廷如何应对,地方父母官如何反应,全部得有明确章程。”
鲍长年微拜:“臣遵旨。”
“章程制定完成之后,所有官员学习,并且地方组织天灾演练。苗文正,你负责安排都察院的人到地方走访,查验此事落实情况。”
“臣遵旨。”左督御史苗文正站了出来。
“这次雪灾,大乾收到了很多来自外邦的物资援助,粮食、衣服、风干肉类等等。这同样是两国交好的试金石,都说锦添花永远比不雪中送炭的人,给过大乾帮助的国家都记下了,置之不理还招兵买马的朕心里也有数,也不必反复奏强调这件事了,没人是傻子,朕也不是,等几年看看,且让事实说话。”
“最后一件事,也是最重要的事情,如何展开灾后重建工作。”
“六部尚书负责从各自部门内挑选六十人出来,都察院、大理寺等所有部门在选四十人,虞叹你在找找近两年来政绩考核出众地地方官,报五十人左右来。就近抽调,才德兼备者,约一百五十人左右,组建一支临时队伍,负责雪灾后重建工作。”
“姚少傅,你负责统筹出官员名单,朝廷去年培养的‘下乡县’的学生,名单也一并交来,朕近期会安排这些学生下乡县实践,让他们做好准备。”许佑汐尽可能地做着安排,“还有礼部,因为雪灾的缘故,科举已经延期好几次了,接下来进度加快,殿试安排在端午前。”
“诸位爱卿还有什么要奏的吗?”
户部杜致意主动站出来:“陛下,臣有事启奏,既然北方受雪灾影响甚大,那半年的税收,是否可以稍作减免呢?”
若不是杜致意提醒,许佑汐差点忘了这件事:“受灾地区,半年税收全免,下半年税收减半。同时,朕会从国库中拨款进行灾后重建工作。”
许佑汐这么一算,去年好不容易有点存银的国库竟然又空下来了,她得想办法搞钱搞银子了。
等早朝结束,许佑汐还没走远,孟之谦带着滕雪生两人匆忙过来找她了。
“孟尚书,出什么事情了?”
“陛下,云南边境最近……不太太平。”
“嗯,朕知道。”
其实,自从蜀王那事之后,大乾就已经和明弥国交恶了,断绝一切商贸往来,甚至加强了云南边境的驻守。但是明弥的现任国主是个野心勃勃地人,不仅不知道服软,还再三进行着挑衅。
这次,许佑汐是在二月中旬收到的战报,但当时所有人都忙于雪灾,许佑汐也没有大肆对外宣扬此事,临时抽调了附近军队去援助。
几番边境交手,明弥国都没有讨到半点好处,这还是在神机营的火器兵没有出手的情况下。
可明弥国愈发猖獗,觉得大乾实力不过如此,开始联合其它几个国家打起大乾领土的主意了。
“陛下,神机营时刻备战。”
滕雪生抱拳立刻表示决心。
“不必,神机营对付他们大材小用了,朕自有其它安排。”
看到许佑汐胸有成竹地模样,两人一时间竟都觉得安心了不少。
“回去吧。”
许佑汐说完,便回到御书房了。
带着情报过来的于薛敬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许佑汐走到座位坐下,问道:“云南军队里面都种过牛痘疫苗了?”
“是,军队已经接种完毕。无一人出现不良反应,现在当地百姓也开始接种疫苗了。”
“嗯。”
“陛下,您真不打算对明弥国出兵?而且根据我们的情报网,许笑笑之前遭遇的那次刺杀,极大可能也有明弥国的挑唆。这都第几次了,是时候让他们知道大乾并不是可以任由他们欺负的软柿子了。”
“不是朕不动手,只是现在的时机并不合适。明弥国下爆发水痘,受灾的都是些无辜的普通百姓,大乾这时候再去打明弥,那些普通人更加没有活路了。”
于薛敬皱眉:“您顾忌明弥百姓的死活,他们可未必会感激你。”
“朕要他们的感激做什么,想打下明弥国,没那么容易的,还得从长计议。”
什么叫打下明弥国?
于薛敬一时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他也只不过是希望陛下手段狠点,出手给明弥来点威慑。
结果陛下直接惦记人家的江山了?!
“朕忙啊。大不列颠使者快回来了,那边还有一笔大交易,等大不列颠把新品种的牛羊猪都带回来了,朕总得找地方饲养吧,还得再做点饲料出来,哪里有空忙其它事情。”
哦。
所以,养猪养牛都比打明弥重要吗?
于薛敬欲言又止,最后憋了回去
算了,反正陛下说什么都对。
“于大人,假如广东那边如果有何江义的密报,记得和朕提前说。”许佑汐说着,顺手摊开大乾的地图,开始按照这次雪灾受灾程度重新划分范围,后面会按照地图的这些新分的区域,分配官吏过去完成灾后重建工作。
于薛敬立刻反应过来:“陛下,您该不会还打算去广东吧?”
“至少得再去一次,笑笑之前顶替朕都做的挺好的,奏折也都批了,朝堂下也没人发现不对劲。”
“这……换成别人就不行吗?”
“有比笑笑更合适的替身?”
“属下的意思是,能不能换个人去广州,或者安排那些大不列颠的使者到京面圣呢?”于薛敬提议道。
“换谁敢做主?”许佑汐也很无奈,她为了多赚钱,现在头发都越掉越多,“雪灾重建一旦开始,大乾国库就得空掉,江南制造局、广州的轮转制造局哪个不要大把银子。唉,朕年纪轻轻就得肩负起养家糊口的重担,很容易吗!”
“那也不能大不列颠使者每过来一次,您就往那边跑一次吧?”于薛敬想到自己用不了多久,又得看着许笑笑了,打算回去之后,就把后续的安排布置下去,省得到时候自己抽不出身来。
“放心,去不了多少次的。”
送走于薛敬后,许佑汐才继续干起了手头的活,至于明弥国,她打算再等等,战争太耗钱了,现在打下来,她可就真没钱养轮船制造了。
……
第二天午后。
许佑汐收到了姚大成送来的两份名册,一份是负责灾后重建的官吏,一部分是下乡县计划的学生。
许佑汐对比着系统里每个官吏的数值进行合理分配,平顺府的王知府也在这份名单里,许佑汐思来想去,觉得他也算有经验的了,而且这次雪灾应对表现极其突出,便将他安排去了灾情最严重的东宁。
部分灾情格外严重的地方,许佑汐往往会分配两个官吏,或者一个官吏带一名受过下乡县教育的学生。
‘东宁’的问题实在太大,许佑汐犹豫再三,除了王知府外,还分配了学生中的各项考核第一名,之所以会觉得犹豫,还是因为这个第一名是位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女子,倒也不是怕她能力不行,而是担心她的安全问题。
许佑汐让旁边的小太监去要关于这个这批学生的家庭背景之类的信息。
结果一看,许佑汐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这位从南方一家书院报名过来的,名叫杜念的姑娘,竟然是杜致意的女儿?!
这姑娘该不会继承了她爹脾气吧?
许佑汐之前虽然知道杜致意第一任的青梅竹马的妻子很早就去世了,只留下了一个几岁的小女儿。后来杜致意续弦,也没有再要其它孩子,妻子、小女儿两人跟着杜致意在外面四处漂泊的很多年,可杜致意这次升官到京,却没有带自己的女儿。
然而,也没人会怀疑是不是杜致意忘本,为了功名抛妻弃女,毕竟他在京结仇无数,这娘俩即便到了京,也会被这个圈子排挤,还会给杜致意平添弱点。
许佑汐突然有点好奇,非常想看看这位姑娘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